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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

每逢傍晚时分,陈默都会带着几名亲兵,在营地间巡视周遭。

他看到,几处窝棚前,一位王姓老妪正小心地将自己碗里为数不多的麦粥分出一半,端给邻家那个父母双亡,前来投奔的流民孤儿。

老太太一边小步踱着,嘴里还念叨着:

“子诚大人说了,营中皆为一家,有余者当济不足,这是规矩。”

另一处角落,一个年轻的兵丁正蹲在地上,用麻绳修补着自己破了洞的草鞋。

他嘴里念念有词,正是一个个刚从学舍里学来的字:

“仁、义、礼、智、信……嘿,总算把这个‘仁’字给认全了。”

那夜,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营地里唤作李二狗的老乡勇,正带着妻子儿女,坐在新搭好的土坯窝棚边。

雨水顺着茅草屋檐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但屋内却温暖干爽。

他抚摸着儿子因常年挨冻而变得粗糙的小手,用近乎梦呓的声音喃喃道:

“老天爷总算是开眼了,俺这辈子,头一回下雨天能睡上一个热乎炕头……”

隔壁屋里,一个女童探出小脑袋,咧着嘴骄傲地喊道:

“二狗叔!陈先生说明年开春就教我们写自己的名字!

他还夸我字写得好呢!”

这些平凡而细碎的声音,汇成了雨夜里最温暖的合唱。

刘备站在自己的营帐前,看着远处一间间透出温暖光亮的窝棚,由衷对身旁的陈默叹道:

“吾观今日营中气象,已远胜寻常郡县。”

而就在他们营地五里之外,季玄所辖的县兵营地,却是另一番光景。

营中饥寒交迫,数十名兵士正为了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糠麸粥而大打出手,相互推搡殴斗。

一名老兵饿得前胸贴后背,望着涿西那边腾起的炊烟,低声对同伴叹道:

“你闻闻,咱们这隔着雨都能闻着……

刘都尉那边,听说连新来的流民,隔三差五都有肉汤喝……”

练兵七日后,陈默再次召集全军。

他于广场之上,让周沧正式宣布了新制:

“全军行月度考核,三月一比武!

优者,官升一级,饷银加半!

怠者,降为后勤,逐出战兵之列!”

此制一出,全营震动。

所有士卒都明白了。

在这里,只要你肯下力气操练,就有机会出人头地。

若敢偷奸耍滑,必被无情淘汰!

周沧在军前将条令朗声念完,三百兵卒爆发出震天的吼声:“诺!”

就在此时,周沧话锋一转,禀报道:

“启禀军佐!前日步兵演练之中,第五队伍长王六麾下一名士卒,名为钟九四。

其人偷懒装病,意图逃避操练,已被同伍兄弟当场指认!”

陈默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他走到那名低着头,满脸羞愧的士卒面前,当众问道:“可知罪?”

那人不敢抬头,声音细若蚊蝇:“知……知罪。”

“好。”陈默的语气依旧平静,“我今日,却不罚你一人。”

他猛地转身,面向全营将士,厉声道:

“传我军令!钟九四所在的第五队第一伍,全伍连坐,共同受罚!

负重跑三十里!”

“同伍即为兄弟,当同享荣耀,共担耻辱!

此后,若有一人犯错,全伍皆罚!

若有一人立功,全伍皆赏!”

那名犯错的士卒钟九四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与愧疚。

他看着身旁四位并未犯错,却要与自己一同受罚的兄弟,再看看面无表情的伍长王六......

钟九四嘴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待得当日跑完之后,他“噗通”一声跪倒在陈默面前,嚎啕大哭,一边磕头一边请求再训。

陈默只是抬了抬手,淡淡道:

“你若真知悔改,明日操练,第一个到场便可。”

第二天,天还未亮,那名叫钟九四的士卒果然第一个出现在了校场上,身形站得笔直。

三百人望着其人背影,皆肃然起敬。

在这一刻,纪律,从单纯的恐惧,开始向着一种名为“集体荣誉”的信仰悄然转变。

夜里,刘备与陈默在帐中对饮。

刘备举杯叹道:“贤弟此制,恩威并济,义军已具强兵之形矣。”

陈默放下酒杯,微笑道:“有形易,有魂难。

军魂者,信也。

你我兄弟,当以信义立军,方能得天下归心。”

半月后的一个拂晓。

营地铁匠铺的方向传来密集的“叮叮当当”声。

陈默亲自前去查看,只见三副黝黑发亮,造型奇特的铁制马镫,正整齐地摆放在木案之上。

为首的老匠人见到陈默,声音疲惫地禀报道:

“大人……依照您的图样,已经连夜赶出了三副。”

他指着木案上那副黝黑发亮的马镫:“这一副是刚调校好的,正准备让人给几位将军的战马装上去……”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长笑,张飞已如一阵风般从帐外冲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木案上的马镫,兴奋地抓起一副,转身就往外跑,口中大喊:

“好宝贝!俺老张先试试,何须旁人动手去装!”

陈默扶额失笑,连忙跟了出去。

只见帐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张飞早已将战马提前备好。

他三两下将马镫挂上,随即一跃跨上马背,双脚驾轻就熟地踏入那对铁镫之中。

果然!

有了这对铁镫的支撑,原本在马背上还需时刻注意平衡的张飞,此刻身形稳如磐石,简直像是与战马融为了一体!

“哈哈哈!果真是好宝贝!”

张飞发出一声震天长笑,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他先是纵马在草场上疾驰,转弯,急停,一时只觉得种种动作随心所欲,酣畅淋漓!

紧接着,他更是单手持矛立马,甚至在战马高速疾驰中猛然侧身,反手挥矛向后猛刺,身形却丝毫不晃!

一时间,周遭被响动声惊醒,进而聚拢过来的士卒们彻底沸腾了。

围观众人,无不高呼“神乎其技”!

陈默负手而立,迎着初升的朝阳,缓缓舒了一口气。

成了。

他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身为一个文科生,他能做的也只是凭借记忆里的形状把图纸画出来。

至于这个时代的工匠能不能看懂,能不能做成,在成品出现之前,一切都是两说。

所以这几日,陈默心里其实一直颇为紧张。

还好,匠人们足够给力。

而精铁马镫的效果,也确实没让他失望。

时至午后,营中的操练声渐歇。

陈默独自一人立于营地最高处的瞭望台上,向西望去。

太行山的轮廓在日光下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而压抑。

不多时,周沧快步登上高台,神色凝重地来报:

“默哥儿,山角岗哨那边传来消息。

太行山口方向,贼寇的踪影再度出现,人数比之前多了数倍,恐非寻常探哨!”

陈默缓缓点头,目光闪过一丝锐利。

“我军新成,筋骨初立,也正需一场战斗来验验成色。”

……

与此同时,涿郡通往中山国的官道旁。

一处临时的营地内,篝火烧得正旺。

十几名身着汝南袁氏家徽服饰的精锐部曲正围坐在火堆旁,警惕地擦拭着手中兵刃。

营地中央,一辆马车被数架粮车拱卫,彰显着车队主人的不凡身份。

车厢内,两名玩家正对着一道悬浮眼前的半透明光屏,低声交谈。

左侧那人ID为【铁血兄弟会-龙骧】,排行榜第1054名。

他指着光屏上的一副人物素描,眉头微锁:

“虎步,你再确认一遍。

我们白天在涿县城外盯上的那家伙,真就是这画上的人?

——那个在汝南城杀了袁术堂弟的‘杀人者陈默’?”

被称作“虎步”的玩家【铁血兄弟会-虎步】(排行榜第1127名)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兴奋与贪婪:

“错不了,龙骧哥。我反复对比过长相了,就是他!

给咱提供画像的那哥们当时就在汝南城,亲眼见过这家伙。

可惜这破游戏太拟真,没法截图,那哥们只能凭记忆画了这么一张。

不过他说相似度有八九分,足够辨认了。”

龙骧看着那张粗糙的画像,画上那青年明明一脸稚气未脱,眼神却平静得吓人。

他不由得摇头感慨道:“汝南那一战,据说连玩家都死了不少。

现在除了咱们和报信那哥们,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了。

司徒袁隗大人在南方布下了天罗地网,悬赏千金要这陈默的项上人头。

谁能想到,他竟一路跑来了这北地幽州。”

虎步在旁冷笑一声:“这小子胆子也确实大,连名字都根本没改。”

龙骧摇了摇头:

“不,这反而是他高明的地方。

谁又能想到,一个被袁家重金悬赏的通缉犯,敢这么大摇大摆地用着原名?

你想,他一个无家无业的流民,又不是什么姓氏自带权势的豪族大户。

按理来说,改名换姓,伪造个身份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反正也没什么可失去的。

这也会是正常人的想法吧?

可他偏不。

再说了,这大汉朝数千万人口,同名重姓者怕是不计其数,何其常见?

官府真要顺着名字去查,反倒是大海捞针了。

更何况现在正是黄巾贼乱,南北隔绝的时候。

他这种流民随时都能再换个新的假名,根本无从查起。

就连司徒袁隗大人,也早就默认此人定会隐姓埋名。

所以才会责令各地官府,不必在户籍上浪费时间去排查同名同姓之人,

而是着重追查那些混入黄巾内部,新近冒头的可疑流民,尤其是其中新升迁的小头目。

结果呢,反倒让他顺势玩了个‘灯下黑’。

要不是咱们有这张画像,还有那份玩家的内部情报,

光凭陈默这个名字,可能还真就让他蒙混过关了。”

虎步嘿嘿一笑,指了指光屏上的画像:

“嘿,管他玩什么‘灯下黑’?

他再高明,也抵不过咱们有这玩意儿在手!

无论他当初改没改名,现在都逃不出咱们兄弟的手掌心!”

说话间,虎步压低了声音,眼神中贪婪更盛,

“龙骧哥,所以这不正是咱们兄弟的机会吗?

线索藏的这么隐蔽,这绝对是最高级别的支线任务!

你想想,搭上汝南袁氏这艘四世三公的大船,别说史诗级成就,搞不好……

咱们能拿下这游戏开服以来的第一个‘传说级’成就!”

“传说级?”龙骧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想多了,这副本里就没听说谁拿到过。

不过,一个史诗级成就,倒是板上钉钉了。”

二人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野心。

然而,虎步的笑容很快又凝固了。

他指着光屏上另一份情报,皱眉道:

“可龙骧哥,这情况跟咱们预想的不一样啊。

之前的情报不是说,这陈默只是个混在流民里的丧家之犬吗?

怎么摇身一变,成了那个什么刘备手下的人,还跟着立了功,有了自己的屯田营地?

你看咱们从涿郡本地玩家那买来的情报,这描述,

‘营地戒备森严,兵卒操练有素,无法渗透’……

这哪是流民,分明是一支军队!

咱们就这十几号人,怎么动手?”

“硬来,当然是送死。”龙骧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关掉光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但你别忘了,咱们的身份是什么?”他敲了敲自己胸口的袁氏徽记,

“四世三公,汝南袁氏。

我们是袁家的门客。

整个幽冀两地,谁敢不给袁家几分薄面?”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尤其是那个中山国相张纯,老家伙本就是靠着袁家的举荐才爬上今天这个位置。

说白了,他就是袁家养在幽冀的一条看门狗!”

“我们只需亮明身份,将此事告知于他,借口‘清剿袁氏叛逆’。

你觉得,他张纯会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刘备,来得罪他背后的主子吗?”

“等到了中山,咱们就去会一会这位张国相。”

“借他的兵,来杀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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