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桌上,陈柯宇和几个女生一起坐着。自程倾南和沈嘉禾一起走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程倾南那股与生俱来的气质想忽略都不行,可偏偏旁边还走着一个男人。
他顿时拿手机拍了几张,发给了陆其琛,可一直没见回。
中间吃着饭,刚抬头就撞见沈嘉禾把剥好的蟹肉递给程倾南,他眼睛都愣在那里,又拿手机录了下来,发给陆其琛,可一直没回消息。
后面,见到两个人不知说的什么,聊的很开心,他坐不住了,出了餐厅,直接打了陆其琛的电话。
那边铃声都快响完了才接起,还没等开口,陈柯宇张口就说:“阿琛,我发给你的图片你看了没有?”
“没有。”陆其琛以为他发的都是一些不正经的,有些没耐性的说着。
陈柯宇急了,“你知道我拍的是谁吗?程倾南,你太太,她现在就在餐厅和一个男人在吃饭,举止亲密,欢声笑语,不亦乐乎。阿琛,你完了。”
陆其琛停了几秒,瞬时挂了电话。
陈柯宇听见嘟嘟的声音,看了眼,说着,“怎么什么都不说就挂了电话。”
陆其琛站在会议室门口,点开陈柯宇发的那几张照片,愣了一下,又点开那个视频,眼眸停了几秒。
下午元阿姨打来电话,说太太今晚不回去吃饭,问他是不是也不回去,那时他没多想,只是以为程倾南公司忙。
他或许想多了,只是那几张照片里的程倾南,不一样,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放松。
她和他像是彼此相熟的人,还像是完全信任的人。
这一刻,他也不确定了,就如那天在她窗台打电话时,他没了底气。
程倾南和沈嘉禾出了餐厅,回酒店的路上,路过一条江。沈嘉禾降了车窗,说着:“倾南,下来走走吧,吹吹风。”
程倾南把车子停在路边,两人走到江边,静了一会儿。
沈嘉禾说:“我进研究院前两天去澳洲找你,你和我说让我好好做研究,你会照顾好自己。我答应了,只是这一年我在研究院最担心的就是怕程老夫人对你说了什么,怕你又独自跪在佛前缄默不语,怕你又伤害自己。这些我都想过了,唯独没想过,你回南漫,你会结婚。”
沈嘉禾手搭在栏杆上,“倾南,我从未听你提起过你有未婚夫。”
程倾南静了一会儿,才说:“一直都有,只是我从未放在心上过。半年前,祖母上了趟寺庙,她让回南漫,回来结婚。你知道的,我这一生一眼就能看到头,回来结婚没什么不好。”
沈嘉禾看着她,“倾南,你的性子其实没人逼迫得了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你刚刚说的那些,骗不了我。我说过,我会帮你,只要你愿意。”
程倾南笑了一下,“沈老师,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收不了尾了。我和他的命运从出生就绑在了一起,脱不了的。”
在沈嘉禾这里程倾南永远不会是一个妥协的人,从他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就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反骨,任何事都入不了她的心。可她刚刚说的,有一种隐隐的妥协,不是无奈而是自愿。
他猜,这或许和她结婚的人有关。
“他怎么样?”沈嘉禾问。
“挺好的。”她说。只是简单的三个字。
沈嘉禾听着,看着远处江边的水流,声音缓缓传来。
他们今天聊的都是一些闲话,一直没有说正题,沈嘉禾连她的病情也没有问。
沈嘉禾说:“研究院这个项目是我提出来的,一方面确实需要资金支持,另一方面,是因为你,倾南。”
“我知道。”她说。
他们甚至连电话都不打一个,她就确定是他,跑来机场接他。程倾南这个人,让人看着好像是没有任何弱点,总想向她屈服。
沈嘉禾笑了一下,“其实在此之前我想了很久,怕你会不敢面对。但我仔细一想,程倾南和任何人都不同,她经历过的,敢去面对,她既执着又害怕,可她太过顽强,打不到。”
其实沈嘉禾把她捧的太高,那些过往谁都不敢在回忆一遍,每次想起都会是她心里的伤,沈嘉禾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在逼迫她勇敢的去面对。
程倾南说:“沈老师,我记得我们才见面的时候,你告诉我,我是你见过最糟糕的病人,一心只想寻死。我还记得你甚至想要放弃过,后来你又回来了。告诉我,我其实没那么糟糕,让我努力活下去。这么多年了,心理疾病,重度抑郁症这些词一直是我心里阴影,听都听不得,可你总有办法让我接受以前的自己。”
程倾南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淡风轻,像是对以前事情轻松的诉说。可如果见过以前的她,就会知道,这些话隔了很多年,也付出了全部的勇气。
沈嘉禾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倾南,你只会越来越好。”
这是最坚定的语气。
就如在澳洲时,沈嘉禾对她说。
——倾南,你身后有参慈,也有我。
程倾南微微抬头,他的手抚着她的头发,就如几年前时一样。
她跪在佛前,他俯身抬手摸着她的头发。
是一种安慰也是一种陪伴。
她记得那年她十二岁,沈嘉禾二十四岁,他是参慈远赴德国请来为她治疗的医生。
他们身后,一辆路虎揽胜停在路边,他的手搭在窗边,只是这次手指上夹了根燃烧的烟。烟头燃了一半,看不见缓缓而出的烟雾,不知看了多久。
他弹了弹烟灰,丢进了外面的垃圾箱,一辆路虎揽胜消失在车流中。
程倾南回到宅院,快到十点。
院里一如既往的安静,也没看见陆其琛的车。
她进了大厅,元阿姨说:“先生也还没回来。”
程倾南“嗯”了声,直到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依然没见陆其琛。
这几个月以来,程倾南禾陆其琛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一起在家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多,元阿姨一直看在眼里,可昨晚,好像两人又闹了矛盾。
陆其琛只有结婚后那段时间没住家里,后面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是昨晚,他确实没回来。
元阿姨忍不住说着:“太太,先生定是工作太忙了,没来得及回家。”
程倾南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怕误会了陆其琛夜不归宿。
她笑了一些,“我知道,元阿姨。”
陆其琛办公室里,成旻站在一旁,说着:“程氏集团这几天有个德国的项目,是关于心理学方面的。是太太亲自跟的,那边的负责人叫沈嘉禾,是德国柏林洪堡大学金融系教授。他的另一学位是心理学,是德国研究院的主要成员。昨天太太见的那个人就是他。”
陆其琛合上文件,“查查他这几年在澳洲的社会关系。”
成旻说着:“这几年他去澳洲都是关于学校金融合作的,是按时出差,其他什么也查不到。”
陆其琛愣了一下,怎么可能。
成旻停了一下,“也查不到他和太太有什么交集。”
陆其琛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是明显的疲惫。
他说:“出去吧!”
成旻看着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的西装,一看就是昨晚没回家,他说:“陆先生,还是得照顾好身体。”
他背靠在后椅上,闭着眼,不知陆其琛听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