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香在家做好了饭等着父女俩回来,眼看着天要黑了还没动静,田香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收拾了一天屋子,疲惫的她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伴着电视机的噪音,田香睡着了。
林说走到门前,用手背把泪痕抹掉,掏出了钥匙。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客厅亮着微弱的光,电视里放着嘈杂的电视购物。林说脱下书包,轻轻地挪步到沙发前,看着妈妈平稳的呼吸着,林说暗暗发誓:我一定不会被她击垮的,我会让你每天都睡的安稳,但你知道吗,这每一天有多难熬,如果你知道我每天面对的那些丑恶的嘴脸,你还会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吗?你永远不会知道的,你不是我,你不会站在我的位置上被嘲讽,也不会考虑到你带来的这个生命因你曾经的执着而备受煎熬……
“回来啦?”田香一睁眼看到林说面无表情的闭着眼睛靠在沙发边上。
“嗯,看你睡了,没喊你。”手臂猛地撑了一把才站起来。
“吃吧,你爸可能不回来了,也没个信儿,你先吃。”
从卫生间出来,林说边擦手边说:“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不去奶奶家吗?”
田香没回应。林说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米饭。
“你慢点儿吃,怎么和饿狼似的,她们又说你了?”
“叨叨了几句,午饭没怎么吃,我就是不想去了,你别问。”
“等妈挣了钱,给你找小饭桌。”
“你别这么一副轻松的样子,我没开玩笑。我已经在你婆婆家吃了小学六年、初中两年了,要去早去了。你都在家做了这么多年家庭妇女了,去哪儿赚钱啊?”
话音未落,林立德推门进来了。
“宝!贝!和你妈说什么呢?什么去哪儿赚钱?零花钱不够?”一边说话一边换衣服,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并没有意识到林说的情绪。
“你别乱接话,正烦着呢!我妈说她赚了钱才能让我去小饭桌。”
突如其来的怨气让林立德将本来准备用幽默化解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
“去小饭桌干嘛?你又和奶奶吵架了?”刚拿起筷子来的林立德侧着头给媳妇儿使眼色。“我都说过多少次了,爷爷奶奶就是那样,你不要听他们说什么,该吃吃,该喝喝,老是自己气成这样?”
“我没生爷爷奶奶的气!是林立春,每次都是她,每次都是她!能把她嘴撕了吗?真是太恶心了。我真的不想再去了,我也不想住在这儿。”
说到,我也不想住在这儿。林说心里有些后悔。这是在明确的提出抗议,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提出抗议,就是一种无病呻吟,一种怨天尤人,一种无能的愤怒。可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了,她的情绪给家庭带来了压力,这该死的压力。
客厅里一片死气沉沉。林立德右手撑着餐桌,一呼一吸,每一口都像最后一下再也喘不过来了似的。三个人都陷入明明白白的现实又无力改善之中。
这个现状对林立德来说,像是无声的对母女俩索要尊严的抗争,孩子已经十六岁了,这十六年里,自己在婚姻中除了变得更老,好像并没有为家争取到更多选择的权利。每当林说提到爷爷、奶奶、姑姑,总是将十六年前的债一遍遍的翻起来,他选择了田香,选择了为孩子负责,却也在一定意义上选择了“他要承担的错误”。
林说的眼睛里滚起泪花,倔强把眼眶撑红了,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放下筷子,回到了自己房间。她本想大哭一场宣泄自己的委屈,更想当着林立德的面把中午那些话都说给他听,如果在她说完后爸爸可以抱着她说:宝贝女儿,你受委屈了,是她们的不对,最起码不该当着你的面说这些。爸爸好好赚钱,带你们离开这个房子,我们一家三口买自己的房子住。
可林说心里清楚,父亲不会站在她的立场上想的,他只会忍气吞声,不仅在他父母面前、姐姐面前隐忍,还在工作单位隐忍。当人家指着他鼻子说他的路都是被自己毁了的时候,他会当做玩笑对对方说:是是是,你们说的对。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认可他,其中的滋味也许他自己才能知道了。他教她忍着,把他对外的那一套拿回家里,让女儿继承下去。可林说真恨不得现在就搬出林立春的房子里,再也不受她的气。受她的气都是因为住在她的破房子里,林说十七年的人生用两个词就可以诠释,感恩和隐忍。而她无法改变这一切,不,她不会和自己的父母一样,她必须要做些什么,要么离开这个只会教她隐忍的家,要么带着他们走出这座房子,出了这个房子,就可以挺直腰板平等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