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梨出生在北云市的一栋自建楼里。那天阳光明媚,虽已入秋,但北云的地理位置丝毫不在十月感到清凉,太阳暖洋洋的盖在身上,一条红润肉丸蠕动在生产室的手术台上,听到了第一句关于她的对话:
“是女孩儿。”
“那再生一个吧。”
连梨和弟弟就是在那片自建楼区域长大的,周边还有几栋房子,是连勇坡全家族的收入来源。连勇坡掌管着一切,连家被告知自建区的所有房子将在半年后拆掉,是北云政府的人找连勇坡做协商的,说是做协商,就是召集起来通知签合同。连勇坡那段时间经常大发雷霆,全家都跟着挨骂,吵起来总是把家里砸的“哐哐”响。奶奶让连梨拉着弟弟先出去躲一会儿,弟弟钻在她怀里,捂着他的两只耳朵,她觉得自己像个大人似的在保护弟弟。弟弟问姐姐:“姐,我们多会儿能长大啊?”连梨说:“我们已经在长大了。”
两年后家族的几栋房子都从四楼变成了百米高的十多层,连勇坡再没发过脾气,老人们在新楼的墙根子下闲聊着——连家现在从以前的万元户成了千万元户。连勇坡给家族里分房的时候说,这些房子还会涨,家里还能多生些孩子。连梨听了太多关于这几栋楼和这块地的故事,知道连勇坡的脾气和房产的价值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人生的安排总是充满未知。拿到北云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母亲把连梨叫到身旁说:“梨子,你毕业后就回来结婚生孩子,别耽误弟弟娶媳妇,你们俩要早结婚,早点生孩子。”
现实即如此。连梨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心里不会对母亲的话不满,不会做叛逆的事情,家里早已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要知足”,她告诉自己,“我过得不错,尽管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但并不是父母不爱自己。在北云市有多少人拼尽全力都无法在这个城市安定下来,北云的空气永远湿润、干净,天空永远湛蓝澄澈,冬季总是温暖、短暂,我是万千幸运的宠儿。”
二十二岁大学毕业,连梨进入了北云最好的猎头公司,那个时候她和所有初入社会满腔热血的毕业生一样,抛开了家庭的束缚,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连梨是家里的“姐姐”,还没毕业的时候母亲就催促她在大学的时候谈个不错的男孩子,这样毕业就能结婚,大学的环境相对比较单纯,省的以后还得在北云找门不当户不对的。从小没叛逆过的孩子,一旦看到了更宽广的成长空间便开始在家庭与自己的未来找一个恰到好处的平衡点,她自己早有盘算:父母会给她分至少一套房子,但这套并不能满足她可以长期收租以维持更富余的生活,所以她必须得争取到两套房子。父母把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弟弟身上,她自己明白,家里重男轻女是多少代人继承下来的观念,表姐们、姑姑们都是只能在出嫁的时候分得一套房,连其它财产都没有,现在大学就算上到头了,毕了业无论如何家里也不会支持她考研,想要改变她的人生就要在职场上叱咤风云,再找一个家庭条件好的家族联姻。
那天下午,她像往常一样下班开车回家,出停车场的时候看到上司在和一个陌生男人在聊天。他长得不算很帅,但整体看来很精神。眉清目秀,神采奕奕,个子一米七八左右,穿着宽大的白色短袖,谈笑间有一种平和又傲人的感觉。这人应该不是互联网行业的,和上司平时交涉的客户有明显的不同,更像是北云的富二代。想到这儿,连梨笑了一下,后边的车按着喇叭催促她往前开,喇叭一声接一声的,路人的眼光都转身看向连梨的车。她急忙将车启动,行驶出车道的时候发现那个男人也在看她。
“连梨!”上司喊道“你方便稍我们去北环大道的那家餐厅吗?”
“好,好啊!上车,我正好没事。”
“谢谢梨子,老同学来北云我带他去北环大道那家我们常去的餐厅,一时也想不出来该去哪里又能喝酒又能畅聊了。这是我的高中同学李宏彬。这是我部门的得力干将,连梨,可以叫她梨子。”
“梨子,这名字真好听。”老李接着说“安安,没想到你帮我这么大的忙,这顿一定我请。”
“老李你说什么这啊,那啊,上学那会儿你就尽给我们买零食了,我那会儿那么胖都是吃你零食吃的,都怪你。这么多年没见了,说什么我罗安都要把这个仇报了,你狠狠吃,必须吃胖点儿。”
“你这话简直太像我的一个朋友说的了。”老李笑起来。
连梨透过后视镜看向老李,“不会是女朋友吧?”
罗安接话,“这么多年了,上学就没见老李谈过女朋友,不会真有女朋友了?”
“单身,我对着方向盘发誓。”
听到李宏彬是单身,连梨心里激荡起一股热辣辣的激流——这个人很特别,有一种令人平静的感觉,有时候你明明已经察觉到了他在笑,脸上却绷着一系列傲娇和矜持,他用力绷着嘴角的样子真是让人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