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香说大大小小的事堆起来就是人生，她却不这么认为。她认为把一些刷新价值观的事梳理一下，排列一下，再做出相应的改变，那这件事就是大事，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于是第一件大事儿就成了出生时不被期盼，以埋下那颗随时和亲朋好友同归于尽的种子。第二件事就是遇到褚晓亮，林说有一本日记里写道：我决定没有遇见他，不必在他面前坦白我的暴力与扭曲，我并不对他愧疚，可是我每每想起总有些心疼。我用一种男女之间朦胧的情感与他交往，或许他从未读懂这种情感，我借他的愚蠢与懵懂，把自己推入了向往的世界。第三件事是林说生命中反复出现的陈柏。第四件事是老李和良平这样的朋友。林说还没想好第五件事，但她决定先用这几件已经发生的告诉大家，这四件事，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她说：我做太多坏事了，大善大恶，毫厘之间。
穷人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原谅谁；好像很有道理，实际一点道理也没有，随意几个“算了算了”就能搪塞过去，日子拧巴了，给自己原谅他人的借口那才叫一个多。小时候林说会心疼她们，又有些打抱不平的成分在里面，生怕他们吃亏。现在不会了，会觉得他们蠢，蠢的人注定要穷，这都是他们该受的。只有聪明人才能打破这样的循环。人，生来是要变聪明的，后来林说成了旁观者，不再对他们的遭遇愤愤不平。她说，这都是选择，选择注定了人遇到谁，人承受什么，这是因果，她有她的因果。
成长就是这样，想要不受牵连，不被拉进漩涡之中，就得变聪明，理清因果关系，躲他们远远地，就算这些关系血浓于水。
林说被秘密转移到新的学校，就此过上了全新的生活。记忆起，她好像就对命运一副迎接的姿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空。她说她最喜欢云，最喜欢云和水的关系，她们相互成就，相互转化，在不同的空间中，以不同的姿态呈现。她全新的状态就是告别过去，告别那些令人发指的恶行继续凌辱她的尊严。
田香回娘家了，说是参加亲戚的婚礼，走之前让林说带身漂亮的衣裳，并嘱咐她，挂在衣柜后边的那条裙子可以试一下。林说要坐晚上的那趟车去县城，辗转三趟才能到那个村子。她给田香拨通电话，说不去了，这便惹恼了自己的母亲。
谁都没有母亲懂得女儿的弱点，田香在电话那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在城里长大，现在认不得这些亲戚了，我是请不动你，论辈分，那是你舅舅，你真是个白眼狼，爱来不来，以后我们家人你也少见。”
林说没吭声，按了电话。夜幕马上降临，现在改主意的话还能赶上晚班的那趟车。她坐在窗前，抿着嘴巴，微微皱着眉头，吧嗒吧嗒掉眼泪。
后来因为没去参加“舅舅”的婚礼，母亲两个星期没理她。她日记里写道：我不怪她，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总是在我的决定违背她意志后作出强烈反击，直到我表现屈服才肯罢休。
大概才五岁的时候，还没上学，林说被接到姥姥家玩儿。每次去姥姥家田香都在打麻将，林说就在院子种的西红柿架的缝隙里来回踱步。有个声音喊“小说”，命令她站住。林说被吓了一大跳，转过身发现是熟悉的舅舅，这个男人是林说姥爷的哥哥的儿子，她喊了一声舅舅，便被抱在怀里。
舅舅抱着林说向往常一样，回到他的家冲甜甜水喝。在林说小的时候非常喜欢喝“甜甜水”，村里的方言叫：叠叠覆。那是一种劣质的橘子粉，冲起来是鲜艳的橘黄色，冲不开齁甜，冲开了又觉得无味，总之是村子里招待客人必备的饮品之一。林说端着杯子靠在炕上，笨拙的挪挪身子对着空气示意喝完了，她咬着纸杯的边，一边喊舅舅，一边探着脑袋寻找他。
“我在这里呢！”
林说跟随声音向着院子深处走去，村里面的房子都是平房，一进门右手边正对着一排卧室，再往里走有个拱门，穿过拱门左前方有个露天的茅厕，声音从里边传来。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令林说无法想象，还没等她抱着杯子走近茅厕，舅舅就把她拉了进去，她抬头举着杯子示意，只见舅舅从裤子里掏出一根直溜溜的肉肠。他把裤子解开，把肉肠的酥皮推动了几下，杵在林说的鼻子前说：
“闻闻。”
林说跑走了，说，臭。
他一把抓住她的帽子，将她拽了回来。
“走，喝叠叠覆。”
林说被举起来放到炕上。
“给舅瞧瞧你下边，你看了我的，也让我看看你的。”
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是猥亵，但又怎么样呢？除了本能的排斥与表现出一言不发的怨恨，她无从诉说。她曾努力回忆过当时发生的事，是否对她身体造成了伤害，实在回忆不起来。他后来结婚了，女人生完孩子跑了。林说在姥姥家逗那些没见过的孩子的时候，田香告诉她，其中有一个是他女儿，她停下逗趣的笑脸，呆呆的望着她。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经常听田香说到这群亲戚的事，不知怎么回事，总是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