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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不是停尸间不锈钢台面的那种锋利金属的冰冷。

是黏腻的、滑溜的、带着腐败淤泥和化学药剂残留物的冰冷。像无数条腐烂水蛭,紧紧吸附在裸露的皮肤上,贪婪地吮吸着最后一点可怜的热量。

黑暗。

不是画室里精心营造的、带着松节油气味的、可供他操控的黑暗。

是绝对的、浓稠的、如同凝固沥青般的黑暗。没有一丝光。没有一丝声音。只有自己沉重、粘滞、带着血沫气泡的呼吸声,在狭窄、潮湿、充满恶臭的管道内壁间微弱地回荡,如同垂死野兽的呜咽。

痛。

剧痛。

不再是腰腹间那把刮刀刺入时的锐利撕裂感。那把刀…似乎还在那里?又好像被污水冲走了?他不知道。痛感已经弥漫开来,像一团在腹腔内燃烧、腐烂的火焰,灼烧着内脏,又像无数冰冷的钢针,顺着断裂的血管和神经,刺向四肢百骸的每一个末梢。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泵出更多粘稠、温热的液体(是血?还是污秽的泥浆?),混合着管道里冰冷的、带着刺鼻化学气味的污水,浸泡着他不断失温的身体。

他动不了。

身体被卡在冰冷、滑腻的金属管道转弯处,像一件被粗暴丢弃的垃圾。污水没过了他的胸口,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腐败的恶臭,灼烧着破碎的肺叶。污水冰冷刺骨,却奇异地让腰腹间那团燃烧的腐痛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难以忍受。

沈聿白(或者说,那具曾经属于沈聿白的躯壳里残存的意识)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唯一还能勉强控制的眼球。

视野里只有绝对的黑暗。

但意识深处,却有无数的画面在疯狂闪烁、撕裂、重组!

不是记忆。

是…执念的碎片。是精心构建却最终崩塌的蓝图残骸。

**画面一:**冰冷的停尸台。林晚惊恐睁开的眼睛。他俯身,指尖温柔地拭去她颊边的血迹,低语如情人呢喃:“别怕,第七次,你就会习惯死亡了。”声音在空旷的停尸间里回荡,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碎片扭曲:停尸台瞬间变成了冰冷的管道壁,拭血的手沾满了污秽的淤泥,那低语声变成了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带着血沫的嗬嗬声。)**

**画面二:**猩红的画室。巨大的画布上,粘稠的血色颜料如同活物般流淌、融合。他挥舞着排刷,带着献祭般的狂热,将林晚在血泊中挣扎的“完美姿态”拓印其上。血色…是最完美的底色!**(碎片燃烧:猩红的颜料瞬间变成了浸泡着他的、冰冷污秽的黑水,画布扭曲成逼仄的管道,排刷变成了他徒劳抓挠管道壁的、沾满污泥的手指。)**

**画面三:**林晚涣散惊恐的瞳孔,近在咫尺。他扼住她脆弱的脖颈,感受着那生命在掌心下徒劳挣扎、濒临熄灭的悸动。那是灵魂最真实的显影!他冰冷的手指拂过她沾血的唇瓣…**(碎片冻结:那近在咫尺的瞳孔变成了绝对的黑暗,脖颈的触感变成了污水冰冷的压迫,拂过唇瓣的手指无力地垂落在污秽中。)**

“晚晚…”一个破碎的、带着血沫气泡的音节,艰难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瞬间被污水的流动声吞没。

第七次…他的第七次…完美的终局…共生…

这些词语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混乱的意识里反复灼烧。

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他设计的舞台!

这不是他选定的“画布”!

这里只有污秽、黑暗、冰冷和…无可挽回的失败!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极致愤怒和被彻底亵渎的恶心感,如同毒液般涌上喉咙!他想嘶吼,想咆哮,想撕碎这肮脏的囚笼!但喉咙里只涌出更多带着腥甜的铁锈味和污水的泡沫。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抽搐,腰腹间那团腐痛的火焰瞬间爆燃!剧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意识几乎溃散。

冰冷刺骨的污水贪婪地包裹着他,热量正以可怕的速度流逝。身体越来越沉重,像灌满了铅块,正不可阻挡地向着更深的冰冷和黑暗沉沦。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吸入的只有污浊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液体。

意识开始飘忽、溶解。剧痛似乎也麻木了,被一种更宏大、更粘稠的冰冷所取代。

那些执念的碎片还在飞舞,但画面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停尸间的白炽灯光…变成了管道远处某个检修口透进来的、极其微弱、摇曳不定的、如同鬼火般的遥远光点。

画室浓烈的松节油气味…彻底被污水的恶臭和自身伤口腐败的气息覆盖、吞噬。

林晚惊恐的眼睛…融化在无边的黑暗里,再也看不清轮廓。

“净…化…”

“新…生…”

“共…生…”

这些他曾经视若圭臬、精心构筑的词汇,此刻像褪色的劣质油漆,一块块从意识的墙壁上剥落,坠入身下冰冷污秽的深渊,被淤泥无声地掩埋。

身体似乎不再属于自己。冰冷的污水灌入口鼻,带着泥沙的粗糙感和化学品的苦涩。他不再挣扎。也无力挣扎。

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映照出那本暗红色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那页被他用更加狂乱笔迹写下的、带着扭曲期望的字:

**“第七阶段:共生(待完成)”**

共生…

多么可笑。

多么…荒谬。

冰冷的污水彻底漫过了口鼻,灌入残破的胸腔。最后的意识被无边的黑暗和污秽吞噬、湮灭。

在这无人知晓的、城市地底最肮脏的角落,在冰冷的金属管道与腐败淤泥的怀抱里,那具曾经承载着精密大脑和扭曲灵魂的躯壳,停止了最后一丝微弱的抽搐。

只有污浊的水流,依旧沉默地、缓慢地流淌着,冲刷着管道壁上那些早已凝固的、深褐色的血迹,也将那最后一点不甘的、名为“沈聿白”的残渣,无声地带向更深、更黑暗的归处。

管道深处,似乎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气泡破裂的轻响。

像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也像某个精心设计的循环,最终断裂的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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