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本来已经昏昏沉沉地快要睡着了,却一下子猛地惊醒,她揉了揉有些污浊模糊的双眼,撑起身子,语气有些急迫:“你这孩子,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蓝雪仰头看着屋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她翻了个身,盯着姥姥的眼睛:“姥姥,你就实话告诉我吧,我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翳鸟,我和你们长得都不一样!”
姥姥沉默了半晌,抬起眼,眼神看起来十分坚定:“孩子,你虽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你,你确实是我在蛇岛的海滩上捡的,你看,岛上再没有别的鸟类了,只有翳鸟。”
“那蛇岛外面呢?”蓝雪追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别的鸟把蛋丢在了这里呢?”
姥姥尴尬又有些心疼地干笑了两声,伸手抚了抚她乌黑秀丽的长发,说道:“姥姥活了一大把年纪,从来没见过其他的外来种族来过蛇岛,所以孩子,不要再怀疑了,你就是翳鸟,只不过你在海边的沙滩里埋的时间可能有点长,我捡到你的时候,你的浑身都是冰的,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使你的羽毛失去颜色吧!”
蓝雪皱紧了眉头:“那我为什么会被埋在沙滩里呢?翳鸟不是都会将蛋生在高高的树上吗?”
“这……”姥姥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良久摇着头叹着气道,“孩子,不管你是不是翳鸟,你这一生都只能生活在蛇岛,又何必要纠结那么多呢?”
蓝雪沉默了片刻翻身躺好,过了好一会儿,轻声说道:“可是我还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我的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会将我丢在这里?”
“雪儿,你……”姥姥越听越觉得心惊,吓得整个人从吊床上坐了起来。
蓝雪躺着没动,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缓缓说道:“姥姥,我总觉得我不属于这里。”
姥姥被她的眼神吓得睡意全无,她突然想起早上两个人的对话,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说要在临死前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宿。
“雪儿,你可别吓姥姥,蛇岛虽然不大,但总归是安全的,外面的世界太过凶险,你可千万别冒什么傻念头!你若是不想这么早嫁人,那不嫁就是了,姥姥再也不逼你了!”
蓝雪盯着姥姥,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拍手道:“姥姥,这可是你说的,你可要说话算数哦!”
姥姥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一颗心终是放了下来,重新又躺好,说道:“算数算数,你长这么大,姥姥哪一次说话不算数了?”
蓝雪笑了,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姥姥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年岁大了,抵不过袭来的阵阵睡意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她唯一的女儿在一次罕见的大风暴中失去了性命,她失魂落魄地走在沙滩上,却意外的捡到了一枚寒光闪闪的纯白色鸟卵。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不是翳鸟的卵,她将那枚卵捧在手心,惊讶地看到了蜷缩在几乎透明的蛋壳里面的小生命,她惊喜万分地将它抱回了家,然后小心地呵护着,直到它破壳而出的那一天。
如今,那只通体雪白的小可爱转眼已经长大了,越发变得漂亮,变得那样与众不同,她知道这里根本没有哪只翳鸟能够配得上她的雪儿,只是……
她真的老了,她不想自己死去以后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
“雪儿,雪儿……”睡梦中,姥姥喃喃出声,只是靠近她的那只吊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是空空如也。
蓝雪趁着姥姥熟睡,悄无声息地下了床,一个人来到海滩上。天还没有亮,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混杂着海浪的风声在耳边呼啸。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别的翳鸟说过,北海的尽头有一座天柜山,天柜山上住着北海的海神,他神通广大,无所不知。
蓝雪其实有这个念头已经很长时间了,只不过她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小可都没有。
北海很大,大到他们谁都没有飞出去过,他们没有见过天柜山,也不知道北海的尽头到底在哪里,他们的一生都只围绕着蛇岛这一亩三分地,直至生命终结。
蓝雪觉得十分不甘,她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她想出去看看,看看蛇岛外面的世界,同时也想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北海的那那个神仙说不定会知道她的身世,就算不知道,她也想去看看那个神秘的天柜山是个什么样子。
她站在沙滩上,海浪漫过她的脚,凉飕飕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张开双臂,洁白的羽翼瞬间铺展开来,她轻轻地挥动着,整个人腾空而起。
“小白,等等我!”
一个声音大声呼喊着,就见一团毛茸茸的小动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海滩上一跃而起,在蓝雪腾空的瞬间成功跳到了她的背上。
蓝雪低呼了一声道:“小可?!”
小可气呼呼地爬到蓝雪的耳边,大声道:“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出去玩都不带上我!”
蓝雪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不是出去玩的。”
“那你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要去干什么?”小可冷哼了一声道。
“我……”蓝雪停顿了一下,她不想对她最好的朋友说谎,“我要去天柜山找海神。”
“天柜山?好哇好哇,听说那里有好多奇花异草,吃了可以长命百岁的!”小可兴奋地说道。
“可是小可,”蓝雪一边扇动着翅膀,一边面露难色地侧头说道:“很危险的,你不怕吗?”
夜很凉,小可缩着脖子,死命地抓着蓝雪背上的羽毛,将蜷缩的身子尽量挺直,大声道:“你忘了吗?当年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为你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愿意,去一趟天柜山么,有什么可怕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当年确实是蓝雪在一条蛇的毒牙下救了小可,可是,她救了他,并不代表他的命就是她的了,她自己冒险没问题,她可不想连累别人。
可是……接下来的话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她和小可从小一起长大,她当然知道他的脾气,虽然平时他很听她的话,但有时候却也固执得很。
好吧,其实,她一个人确实也很孤单,多一个朋友也好。
“小可,你可要抓好了,我要加速啦!”
说完,她用力地煽动翅膀,随着一股气流,整个身子如同一支白色的箭一样直穿入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