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档案室的灯光突然开始频闪。
散落的病历无风自动，纸页哗啦啦翻动到同一天日期：1998年12月24日。泛黄的照片上，所有婴儿时期的沈斯和白魇同时转向现实中的两人。
林博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混杂着电子噪音：
“当两面对立的镜子相遇，真实会从无限反射中坠落“
白魇的晶体右眼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那是被锁在实验室主机的最后一段加密记录：
林博士浑身是血地操作着控制台，身后传来爆破声。她将一个注射器刺入自己颈部，蓝色晶体溶液迅速充满血管。
“小影，记住……“她的皮肤开始结晶化，“妈妈把你真正的记忆……藏在……“
画面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档案室所有金属表面浮现出相同的蓝光纹路，逐渐组成一个巨大的双环结构——与笔记本上的“记忆洪闸“设计图完全一致。
陈乔的耳机突然响起刺耳噪音，接着传出二十年前的通讯记录：
“所有单位注意，P-12收容失效，重复，P-12——“
“上帝啊那些晶体在活过来！“
“林博士你干了什——“
录音终止于一声晶体碎裂的脆响。
……
应急灯在头顶嘶嘶作响，将四人的影子拉长又压短，投在布满霉斑的金属档案架上。空气里混杂着纸张腐败的甜腻气味和某种更刺鼻的化学试剂残留，像是福尔马林与臭氧的诡异混合体。
李起蹲在一排嵌墙式保险柜前，指尖抚过冰冷的合金表面。那些柜门上都刻着奇怪的符号——双螺旋缠绕着火焰，下方用罗马数字标注着编号。
“III型生物识别锁。“他低声说，从工具包中取出激光解码器，“需要活体DNA样本才能开启。“
陈乔用战术手电扫过四周。这个档案室比他们想象中更大，密密麻麻的档案架如同钢铁墓碑林立在阴影中。她的手电光停在一面墙上——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基因图谱，数千个发光节点构成复杂无比的神经网络，某些线路特意用血红标记。
“看右下角。“白魇突然开口。她的异色瞳孔在昏暗中泛着微光，指向图谱边缘几乎被阴影吞噬的一行小字：普罗米修斯计划-基因筛选中枢。
沈斯正站在一个玻璃陈列柜前，呼吸在玻璃表面凝成白雾。柜中整齐排列着数十个胚胎标本，每个都悬浮在淡蓝色液体中，颈部贴着标签：“Ψ-01“、“α-07“、“β-03“..……
“这些是……“沈斯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注意到最角落的那个标本——它的面部特征与自己惊人相似，标签上写着：“Ψ-01 Prime“。
“别碰任何东西。“李起头也不回地说，激光切割器在保险柜锁芯处迸出蓝色火花，“这里的生物防护措施可能还在运作。“
突然，整个档案室的照明系统同时亮起，刺目的白光让所有人瞬间失明。机械运转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档案架开始自动移动重组，在金属摩擦的尖啸中构筑出新的迷宫。
“有人启动了系统！“陈乔举枪警戒，但视野中只有移动的钢铁巨墙。
白魇突然捂住右眼跪倒在地，鲜血从指缝间渗出：“陷阱……这是个认知陷阱……“
李起猛地扑向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给我三十秒！我需要绕过权限验证——“
档案架停止移动时，四人已被分隔在不同区域。沈斯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装满纸质档案的隔间里，手电光扫过架签：“SubjectΨ-Type“。
他抽出一本厚得像词典的档案，封面照片让他呼吸停滞——那是个婴儿的正面照，右下角打着钢印：“P-01“。
档案编号：P-01
基因标记：CREAT-Ψ
胚胎来源：23号捐赠者（Ψ潜能显性）
培育记录：
妊娠期注射神经营养因子x7
第18周检测到异常脑波活动（疑似接收非实验波段）
备注：原型体不稳定，需外部信号引导创作冲动。建议植入晶体谐振器以增强信号接收能力。
沈斯颤抖着翻页，看到自己幼儿园时期的绘画评估报告、小学作文的心理分析、甚至大学时匿名出版的悬疑小说都被标注着“Ψ表达度监测“。
最后几页让他浑身冰凉——那是“冷冻献祭案“的现场照片，旁边贴着他的小说手稿片段。红色批注写道：“目标成功接收并转译犯罪模板，同步率92%“
“不……“他瘫坐在尘埃中，指甲抠进档案封面，“那些灵感……那些故事……“
陈乔在移动的档案架中穿行，枪口始终指向阴影处。某个瞬间她瞥见一个身影闪过，立即追了过去：“站住！“
追逐终止在一个死胡同。墙上挂着的显示屏突然亮起，播放一段监控录像——穿警服的男人正在手术台边签署文件，台上绑着个不断挣扎的小女孩。
陈乔的血液冻结了，那个男人是年轻时的父亲，而女孩……女孩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
录像标注着：“P-07道德枷锁强化手术-阶段3“
她疯狂地砸着控制面板，直到新画面弹出：父亲穿着白大褂，正将注射器刺入某个儿童的颈部。孩子挣扎时露出侧脸——毫无疑问是她自己。
“注射记忆增强剂DECIDE-α，剂量提升至临界值。“画外音冷静记录，“目标仍持续询问父亲下落，情绪波动超出预期。建议：实施'殉职场景'催化。“
枪从她手中滑落。二十年来的信念崩塌成碎片——那些关于父亲英勇殉职的报道，那些支撑她成为警察的回忆，全是精心编排的谎言。
李起终于破解了保险柜。随着气密声响起，柜门滑开露出内部结构——不是文件，而是个基因序列扫描仪。
“需要活体样本。“他喃喃自语，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按在采集板上。针刺感过后，屏幕亮起绿色：
```
识别通过：P-03β-Type
权限等级：7
正在解密核心档案……
```
柜内机械装置转动，推出三支晶体存储管。李起将第一支插入读取器，全息投影立即在空气中展开：
普罗米修斯计划-基因筛选中枢
目标：培育超越伦理限制的绝对理性思维体
投影展示出基因编辑的详细流程：从数万胚胎中筛选出携带特殊标记的个体，进行定向基因强化。他看到自己的ANALY-β基因被标注为“过度追求真相，可利用其对未知晶体的执念“。
第二支存储管里的内容让他窒息——那是他自己童年时的医疗记录，每页都盖着“道德抑制机制已激活“的印章。备注栏写着：“P-03在解构尸体时杏仁核无任何激活。注意：此特质可能导向危险的知识渴求。“
最后是段监控视频：年轻的李起在法医实验室里偷偷藏起一块受害者骸骨，而他的“养父“在门外静静观察并记录：“样本收集行为符合预测，β特质表达稳定。“
李起猛地砸向投影仪。原来连对真相的执着都是被设计好的程序？
白魇沿着血跡行走——只有她看得见的、漂浮在空中的能量血跡。它们引领她来到个隐蔽的隔间，门牌上写着：“PERCEP-δ监测室“。
室内布满各种脑波扫描设备，中央的神经交互椅上还残留着束缚带。她触碰控制台时，大量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六岁时被绑在椅子上进行“感知扩增“实验；
十二岁第一次看见死人影像而癫痫发作；
十八岁被迫参与“跨时空信息接收“测试……
墙壁屏幕突然自动播放视频：“P-12能力伴随机能侵蚀，痛苦可提升感知精度。建议定期实施痛觉刺激以维持能力水平。“
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使用能力都会流血疼痛——那根本不是代价，而是被刻意设计的激活机制。
最深处的档案柜需要虹膜解锁。白魇犹豫片刻，还是将右眼对准扫描仪。识别通过的瞬间，她看到某页边缘的潦草笔记：
“P-01与P-12基因互补率98.7%。警告：禁止二者直接接触，可能触发原始记忆复苏。“
就在这时，沈斯的声音从档案架另一侧传来：“白魇？你在哪？“
她不假思索地伸手穿过档案架缝隙抓住他的手：“我找到——“
电流般的冲击席卷两人。白魇的右眼和沈斯的太阳穴同时剧痛，记忆洪流冲破闸门：
穿紫色连衣裙的女人被按在手术台上，她的尖叫声与婴儿啼哭混在一起...
“保留Ψ和δ的基因样本！“穿白大褂的男人吼叫，“其他的处理掉！“
针头刺入眼球时的冰凉……
两个婴儿被分别抱往不同方向……
女人最后的声音：“记住，你们是——“
记忆戛然而止。两人瘫倒在地，鼻孔和眼角都渗出血迹。
“她是谁？“沈斯颤抖着问。
白魇的异色瞳孔第一次同时聚焦：“我们的母亲。“
应急灯突然全部熄灭。在彻底黑暗降临前，他们看见某个档案架后闪过穿紫色连衣裙的身影。
……
实验室深处的档案区像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坟墓，空气凝滞而冰冷，弥漫着陈旧纸张与电子元件腐朽的混合气味。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束，在布满灰尘的金属档案架上切割出锐利的阴影。陈乔的战术靴踩在碎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每一步都像是在惊醒沉睡多年的幽灵。
“找到了。“李起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产生轻微回声。他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环形控制台前，手指拂过积尘的触摸屏，“主服务器被物理销毁了，但这些本地存储阵列……可能还有数据。“
白魇突然按住太阳穴，脸色苍白如纸。“太多声音了，“她喃喃道，“那些被埋藏的记忆……它们在哭喊。“
沈斯走近一排密封的玻璃柜，里面整齐排列着数百个黑色数据胶囊，每个都标注着复杂的编码。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标注着“TEST SUBJECT P-01“的胶囊上，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我们需要电力。“陈乔检查着墙上的接口，“李起，看看能不能绕过主电源。“
法医已经撬开地面的一块检修板，下面布满了色彩各异的线缆。“有趣，“他轻声道，“这里有一条独立供电线路，直接通往……某种高强度屏蔽设施。“
随着李起重新接驳线路，控制台突然亮起，全息投影仪在空气中投射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四人屏息凝神，看着信息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普罗米修斯计划-第七阶段测试记录
测试编号:7A-01「血色回响」
测试目标:观察P-07在舆论压力下的决策稳定性
实验组:P-01， P-07， P-03， P-12
控制组:媒体网络K-7，警方内部系统P-D4
陈乔的手指微微颤抖。“那天早上，局长亲自叫我停止调查……所有证据都指向沈斯，媒体已经准备好头条……“
全息投影切换到她熟悉的案件现场——美术馆地下展厅，策展人赵明远的尸体被摆成诡异的角度，周围是按照《血色画廊》描述布置的场景。
“看这里。“李起放大法医报告的细节，“备注栏写着：'故意留下工业催化剂痕迹，观察P-03是否会注意到非常规证据'。“
沈斯感到一阵恶心。“所以他们不仅复制我的小说，还……改进它？“
“不只是改进。“白魇的声音空洞，“他们在测试我们每个人的反应。“她伸手触碰全息投影中的某个数据点，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我能感觉到……那个执行者的兴奋感，他享受这种操控。“
投影再次切换，显示出令人心惊的数据分析：
P-07决策路径分析:
压力阈值: 87%（超过基线37%）
道德约束:持续高强度激活
最终决策:坚持调查（偏离预期12%）
评估:表现出意外韧性，建议升级测试强度
陈乔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他们把我当什么？实验室小白鼠？“
“比那更糟。“李起冷冷地说，调出另一组数据，“看这个——'情感抑制协议'。每次你接近崩溃时，他们通过某种方式调节你的情绪。“
全息影像展示出陈乔大脑的扫描图，杏仁核区域被标记出奇特的晶体沉积。“这些晶体……它们在影响你的神经化学平衡。“
档案室内陷入沉重的寂静，只有设备运转的低嗡声。沈斯突然走向某个角落的档案柜，仿佛被无形力量牵引。“这里有东西……“他喃喃道。
柜门应声而开，里面不是文件，而是一排排透明容器，浸泡在淡蓝色液体中的是——大脑组织切片，每个都标注着编号和日期。
“天啊……“白魇捂住嘴，异色瞳孔因震惊而扩大，“这是……失败实验品的大脑。“
李起专业性地检查标签：“前额叶皮质切片，采集日期……正是每起模仿案发生后的第7天，他们在研究受害者大脑的变化。“
沈斯突然踉跄后退，撞上一排金属架。“第七天……我的编辑总是催我在案发后第七天交稿……他们说读者期待看到'真实犯罪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