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00:03，先锋生物科技研究所-前厅。
沈斯的指尖刚触碰到那扇画着三角符号的金属门，门缝就喷出一股淡蓝色的雾气。
“退后！”李起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往后拖。
雾气像有生命般在地面蔓延，所过之处，防滑地砖表面凝结出一层冰晶状的蓝色物质。白魇的右眼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在她的视野里，雾气中漂浮着无数纳米级的晶体微粒，每一颗都在释放着诡异的能量波纹。
“神经毒素？”陈乔迅速戴上战术面罩，声音透过过滤器变得沉闷。
“更糟。”李起从背包抽出便携式光谱仪，激光束穿透雾气时折射出扭曲的光路，“是载波雾——晶体悬浮液，能直接刺激大脑颞叶。”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距离最近的一个培养罐突然剧烈震动。罐中的人脑表面，那些蓝色晶体脉络如同被通了电，迸发出刺目的幽光。电极片噼啪作响，数百根电缆同时震颤，像被无形的手拨动的琴弦。
嗡——
低频声波席卷整个大厅。沈斯瞬间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那声音不是从外界传入，而是直接在他颅骨内共鸣，化作无数尖锐的哭喊：
“救救我”
“杀了我”
“不要看它们”
白魇的鼻血滴落在地，在蓝色雾气中蒸发出紫色的烟。她颤抖着举起血淋淋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残缺的符文：“闭…闭眼！声波携带视觉信号！”
已经晚了。
沈斯抬起头，发现培养罐里的不再是大脑——而是数百颗悬浮的眼球，每一颗的瞳孔都倒映着他扭曲的脸。
时间：00:07
陈乔是唯一保持清醒的人。
她咬破舌尖，用疼痛对抗幻觉，同时举起手枪瞄准天花板角落的消防喷淋头。
砰！砰！
两发子弹精准击碎喷淋装置，高压水柱倾泻而下。水流与蓝色雾气接触的瞬间，空气中爆发出密密麻麻的蓝色电火花，像是微型闪电风暴。
“水能破坏晶体共振！”李起在通讯器里喊道，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杂音，“找控制终端…必须关闭声波发射器！”
沈斯挣扎着爬向大厅中央的控制台——那是一个半埋在电缆丛中的金属柱体，表面覆盖着老式机械按键和液晶屏。屏幕上的波形图正以癫痫般的频率跳动，下方刻着一行小字：
神经同步阵列 v4.7
授权人员：Dr. W.M.
（吴冕？那个“已死”的基因学家？）
他的手指刚碰到键盘，控制台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天花板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十二个半球形装置从阴影中降下——每个都装有旋转的镜头组和微型发射器。
“激光定位器！”陈乔一个翻滚躲到培养罐后方，“别被红点照到！”
第一束红光扫过沈斯的手背，皮肤立刻传来灼烧的刺痛。他猛地缩回手，看到自己手背上浮现出一个发光的三角烙印——和门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李起从背包甩出一个金属圆盘，落地后展开成微型电磁屏障。红光照在屏障上折射开来，但更多的定位器正在激活。
“它们在学习我们的躲避模式！”白魇咳着血，“必须……同时干扰所有镜头！”
时间：00:12
李起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代码。屏幕闪烁几下，弹出一个生物识别界面：视网膜验证 required
“需要吴冕的视网膜……”他咒骂一声，突然转向白魇，“你能‘欺骗’生物识别吗？”
白魇踉跄着走来，将血淋淋的右手按在屏幕上。她的黄金右眼突然流下一道血泪，瞳孔中浮现出旋转的符文。
“以血为引，以眼为钥。”
屏幕上的波纹剧烈抖动，最终定格成一串绿色文字：Wele， Dr. Wu。
“破解了！”沈斯喊道。
李起迅速调出系统菜单，但下一秒，整个屏幕突然变成血红色。一个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
“激活最终协议。”
“清除所有生命体。”
大厅尽头的金属门轰然开启，露出后面黑洞洞的走廊。六个黑影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出阴影。
它们曾经是人类。
现在，这些穿着破烂保安制服的人形生物，颈部后方延伸出蜘蛛腿般的金属探针，深深插入脊椎。它们的眼睛被挖空，取而代之的是两枚不断变焦的摄像头，镜头上方印着编号：
Executor-11
Executor-12
……
最恐怖的是它们的移动方式——关节以违反生物力学的角度扭曲，像提线木偶般一顿一顿地前进，却快得惊人。
“神经操控的尸体……”李起的声音发紧，“晶体直接接管了运动中枢！”
陈乔的子弹已经出膛。
砰！
第一发命中Executor-11的眉心，但子弹只是嵌在了颅骨上，没有造成任何停滞。守卫歪了歪头，摄像头转动锁定陈乔，下颌突然裂开，露出藏在喉咙里的微型枪管——
咻！
一道蓝光擦过陈乔的脸颊，在她身后的墙上烧出一个冒烟的孔洞。
“它们的武器是晶体能量束！”她一个战术翻滚躲到控制台后，“打脊椎连接处！”
白魇突然抓住沈斯的手：“给我你的笔！”
沈斯愣了一秒，掏出那支总随身携带的钢笔，白魇一把夺过，在自己的左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却没有落地——而是在空气中凝聚成一根细长的血针。
“李起！电磁屏障维持三秒！”她嘶吼着，将血针掷向最前方的守卫。
血针精准刺入Executor-11颈后的晶体接口，一瞬间，所有守卫同时僵住，摄像头疯狂闪烁，像是接收到了矛盾的指令。
“现在！”白魇跪倒在地，手臂上的伤口诡异地泛着蓝光。
李起按下EMP发生器的超载按钮，电磁脉冲呈球形爆发，守卫们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抽搐倒地，但其中一个在最后关头掷出了某种金属球体——
咔嗒。
球体滚到四人中间，展开成八爪鱼般的机械臂，中心亮起刺目的红光。
“自毁装置！”李起扑向沈斯，“找掩体！”
爆炸的冲击波将四人掀飞。
沈斯重重撞在墙上，眼前发黑。他模糊地看到陈乔拖着昏迷的白魇爬向通风管道，李起满脸是血地调试着某种仪器。
“沈斯！这边！”陈乔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通风管道的铁栅栏已经被炸变形，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通道，沈斯踉跄着跟上，爬进狭窄的金属管道，管道内壁布满尖锐的金属毛刺，划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但恐惧压过了疼痛。
身后，大厅里传来更多的机械运转声——第二批守卫正在激活。
“左转……再右转……”沈斯凭着记忆指引方向，通风管道的布局和他童年噩梦中的结构完全吻合。
管道突然向下倾斜，四人滑入一个垂直的竖井，沈斯的后背狠狠撞在井底的金属网上，透过网格，他看到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实验室——
数百个培养舱排列成同心圆，每个舱体都浸泡在幽蓝的液体中，而正中央的独立舱体里，漂浮着一个蜷缩的、七岁男孩的身影。
男孩突然睁开眼睛，隔着培养液与沈斯对视。
那双眼睛和沈斯一模一样。
通风管道的尽头，是一扇被锈蚀的金属格栅封住的出口。陈乔用战术匕首撬开铰链，四人依次滑入一个黑暗的空间。
李起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四周——
镜厅。
这是一个约两百平米的六边形大厅，墙壁、天花板、地板，全部覆盖着特殊涂层的反射玻璃。手电筒的光线在无数镜面间来回折射，形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幽蓝色光海。四人的身影被复制、扭曲，像无数个被困在棱镜中的幽灵。
“能量读数爆表。”李起盯着探测器，屏幕上的数字疯狂跳动，“这里的晶体场强是外界的十倍……它们在干扰我们的神经信号。”
白魇突然捂住耳朵，踉跄后退一步。她的阴阳眼在暗处泛着微弱的异色光泽，瞳孔剧烈收缩。
“有东西……在镜子里移动。”
起初，只是细微的变化——
沈斯注意到，自己左侧的某个“倒影”没有同步抬手。下一秒，那个“沈斯”缓缓转过头，对他露出微笑。
嘴角一点点撕裂，直到耳根。
“沈斯？”陈乔察觉到他的僵硬，“怎么了？”
沈斯无法回答。他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颤抖地指向镜子。
镜中的“沈斯”突然张开嘴——
“你笔下的死者，还记得吗？”
无数双腐烂的手从镜面伸出，抓住真实的沈斯。他看到了《血色画廊》里氰化物中毒的美术馆策展人，皮肤呈现樱桃红色；看到了《冷冻献祭》案里被低温处理成跪姿的受害者，眼球结满冰霜……
“不……这不是真的！”沈斯挣扎着后退，但那些亡魂的手指已经抠进他的肩膀，腐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
与此同时——
陈乔的镜影变成了她的父亲。
焦黑的制服，碳化的皮肤，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晰——那是陈国峰“殉职”时的模样。
“你一直在追查的凶手，乔乔……”镜中的父亲轻声说，声音却是吴冕的冰冷语调，“就是你自己。”
陈乔的配枪掉在地上。她看到自己手中握着一枚燃烧弹，身后是父亲当年的执勤车，火焰吞噬了一切……
李起的镜影站在解剖台前。
台上躺着的，是他自己。
镜中的“李起”拿起手术刀，划开“尸体”的胸腔，动作精准得像在解剖一具标本。
“这才是你真正的使命，P-03。”镜中人微笑道，“解构你自己。”
白魇的镜影被无数怨灵撕扯。
那些她曾经通灵过的亡魂——地铁毒针案的上班族、音乐厅猝死的指挥家、镜中自残的心理医生——全部缠绕在她身上，挖出她的眼球，撕开她的喉咙。
“看见太多的人……”亡魂们齐声低语，“终将被看见的吞噬。”
“闭眼！不要看镜面！”白魇突然嘶吼出声，她的嗓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她咬破自己的食指，鲜血滴落在镜厅的地面上，竟没有顺着光滑的表面流散，而是诡异地凝聚成一颗颤动的血珠。
“以血为引，破！”
血珠炸开，化作一片淡紫色的雾气，在空气中形成短暂的屏障。四人同时闭上眼睛，但幻象并未消失——它们直接投射在视网膜上，如同扎根在脑内的噩梦。
沈斯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晶体在颅内生长。
“中……中和剂……”李起咬牙从背包抽出喷雾器，凭记忆朝着四周疯狂喷洒。
化学药剂接触镜面的瞬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幽蓝光芒闪烁不定。镜面开始龟裂，但幻象反而更加清晰——
“你们以为自己在反抗？”所有镜中的“倒影”突然同步开口，声音重叠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唱，“这本来就是测试的一部分。”
陈乔强迫自己摸索着捡起配枪。她的额头抵着冰冷的枪管，父亲焦黑的尸体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开枪啊。”幻象中的父亲轻声道，“就像你当年做的那样。”
她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颤抖。
“陈乔！不要听它的！”白魇突然扑过来，一把打偏枪口。
子弹击中天花板，折射的弹道在镜厅内引发连锁反应，无数玻璃碎片暴雨般坠落。
白魇的双手按住陈乔的太阳穴，异色瞳孔直视她的眼睛：“那是假的！你的父亲早就死了！”
“你怎么知道……”陈乔的嗓音嘶哑，“除非你见过他的尸体……”
白魇没有回答。她的鼻孔突然涌出鲜血，顺着苍白的下巴滴落在陈乔的制服上。
“因为……”她艰难地喘息着，“我‘看’到过他的死亡……那不是你的错……”
李起趁机将整瓶中和剂砸向主镜墙。玻璃炸裂的巨响中，幽蓝光芒骤灭，幻象开始崩塌。
“沈斯！出口在哪？！”李起大吼。
沈斯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回忆速写本上的结构图。尽管头痛欲裂，那个红色三角符号的位置依然清晰——
“左转三十度……直走十步……通风管道！”
四人闭眼狂奔，凭借沈斯的空间记忆冲向出口，身后传来镜面大面积碎裂的轰鸣，尖锐的玻璃碎片飞溅，划破他们的衣服和皮肤。
陈乔突然感到脚踝一紧——
一只焦黑的手从地板镜面伸出，死死抓住她。
“乔乔……”父亲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你要丢下我第二次吗？”
她僵在原地。
“陈乔！”李起折返回来，将电磁脉冲枪抵在那只手上，“这不是他！”
“砰！”
高频脉冲将幻象震碎。陈乔被李起拽着向前冲去，白魇已经撬开了通风管道的盖板。
最后回头一瞥——
整个镜厅的玻璃全部碎裂，但在那些残破的镜片中，依然有无数双眼睛冷冷注视着他们的逃离。
通风管道狭窄逼仄，四人只能匍匐爬行，沈斯的速写本在混乱中丢失，但他已经将结构图刻在了脑海里。
白魇爬在最前面，她的鼻血不断滴落，在金属管道内留下断续的血迹。
“还有多远？”陈乔低声问。
“三百米后垂直向下……”沈斯的声音虚弱，“通向核心实验室的备用通道。”
李起突然停下：“等等。”
他的手电照向管道侧壁——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抓痕，指甲缝隙里残留着皮肤组织和暗红色的血。
“有人不久前从这里爬过……”
话音刚落，管道深处传来清晰的金属摩擦声。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