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白魇的身体剧烈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子弹击中！她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原本只是微颤的身体猛地向后倒去！脸色瞬间从苍白变成了死灰，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
“白魇！”陈乔惊呼一声，反应快到极致，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对方身体完全软倒之前，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入手一片冰凉！白魇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冰冷僵硬得如同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她的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紧锁着，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怎么了？！醒醒！”陈乔半跪在地，将白魇的上半身紧紧抱在怀里，焦急地呼唤。
周围的警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围拢过来，脸上写满了惊愕和茫然。连赵强都收起了冷笑，惊疑不定地看着。
就在这时，怀中的白魇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一只苍白如纸、微微颤抖的手，指向了站台的西侧——那个连接着庞大地下商业街、最终通往“西出口”的方向！
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如同冰锥般清晰刺入陈乔耳中的声音：
“他……去了……那边……”
“工厂……旧区……”
“冰冷……”
“很多……眼睛……”
每一个词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里挤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和耗尽生命的虚弱。
话音未落，白魇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身体彻底瘫软在陈乔怀中，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李起在远处目睹了全过程，当白魇身体剧震、瞳孔收缩的瞬间，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法医，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是一种极度的神经性应激反应，伴随着交感神经极度兴奋后骤然的衰竭！这绝不是表演！
他迅速穿过人群，蹲到陈乔身边，动作利落地检查白魇的瞳孔（对光反应迟钝）、脉搏（细速微弱）、呼吸（浅快）。
他立刻从随身携带的简易急救包中取出嗅盐，小心地放在白魇鼻下。
“她怎么样？”陈乔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急性应激反应，过度精神消耗导致神经性休克，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但非常虚弱，需要静卧，补充糖分，避免任何刺激。”李起的声音冷静而专业，他一边快速说着，一边协助陈乔让白魇保持侧卧位畅通气道。
他的目光扫过白魇指向西出口的手，脑中飞速回想着她昏迷前吐出的那几个词。
工厂……旧区……冰冷……很多眼睛……
西出口！连接的方向正是城西废弃工厂区！这与“深渊站台”案（张涛之前的模仿案）中，白魇提供的线索完全一致！也与林薇案太空卡信号消失的区域、赵铭案可能的关联地点（西科新材料研发中心实验工厂）高度重合！
冰冷的金属微粒……工业清洗剂……精密制造环境……“很多眼睛”？是指监控？还是……某种更抽象的存在？
李起心中的怀疑如同坚冰，被这惊人的重合和眼前白魇真实的生理反应，凿开了一道细微却不可忽视的裂缝。这绝非巧合能解释！
这个叫白魇的女人，她的“感知”，似乎真的能触及到某些……逻辑和仪器无法捕捉的维度？
“陈队！”王刚的声音带着急切，“西出口！她指了西出口！和上次一样！”
陈乔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燃起锐利如刀的光芒！所有的犹豫、挣扎、对未知的恐惧，在这一刻被白魇用昏迷换来的线索彻底驱散！她将白魇小心地交给李起：“李法医，照顾好她！”随即猛地站起，如同被唤醒的雌狮，对着对讲机厉声下令，声音响彻整个嘈杂的站台：“所有单位注意！目标可能逃往城西废弃工厂区！重复，目标可能逃往城西废弃工厂区！”
“王刚！立刻带一队人，封锁西出口所有通道！调取西出口及沿途所有监控！排查7：30-7：45时段所有可疑人员！重点查找深灰色连帽衫、中等身材、行动异常精准迅速的目标！”
“赵强！通知指挥中心，调派无人机支援，覆盖废弃工厂区上空！热成像扫描！地面警力配合，拉网式搜索！”
“技术科！继续现场收尾，但重点转向西出口物证提取！寻找任何可能的痕迹：脚印、纤维、丢弃物！”
“李法医！”陈乔看向正在照顾白魇的李起，“白女士交给你！务必确保她安全！她提供的信息，‘工厂、旧区、冰冷、很多眼睛’，结合之前线索，重点怀疑‘西科新材料研发中心实验工厂’！申请搜查令！我亲自去！”
命令如疾风骤雨般下达！整个站台瞬间从徒劳的沉寂转变为高效的战争机器！警员们如同上了发条，迅速行动起来，警笛再次在站外凄厉地响起。
陈乔最后看了一眼被李起扶住、依旧昏迷不醒的白魇。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上，痛苦的神情尚未散去。混乱的低语似乎还在站台的空气中隐隐回荡，但一条冰冷的、通往城西阴影的“线”，已经被那双能“看见迷雾”的眼睛，从亿万杂音中强行剥离了出来。
风暴，被引向了它该去的方向。
陈乔握紧配枪，转身，朝着西出口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冲去。她的背影，决绝而坚定，如同劈开迷雾的利刃。真相的巢穴，或许就隐藏在那些“冰冷”的、“很多眼睛”注视下的工厂废墟深处。
……
市局刑侦支队临时指挥中心。
一个被紧急征用的大型会议室，此刻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如铅。白板上贴满了“深渊站台”案的现场照片、地铁结构图、时间线以及死者张涛的个人信息。巨大的城市地图投影在另一面墙上，重点区域被红圈标记。空气中弥漫着速溶咖啡的苦涩、汗味和一种无形的电流——那是高压与未知碰撞的产物。
另一边，连接指挥中心的安全屋观察室（单向玻璃）。
沈斯在此暂时停留，可通过内部通讯有限参与。
指挥中心嘈杂得像一个即将引爆的蜂巢，对讲机里不同频道的呼叫此起彼伏，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技术警员紧盯着监控屏幕，双眼布满血丝。
陈乔站在主屏幕前，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白魇那句虚弱的“他……去了那边……工厂……旧区……冰冷……很多眼睛……”在她脑中反复回响，每一个词都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疑虑的涟漪。
“小刘！”陈乔的声音穿透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立刻调取中央枢纽站西出口所有监控录像，时间范围从案发前半小时到白顾问指认方向后半小时！重点筛查深色连帽衫、中等身材目标，动作敏捷，可能表现出异常冷静或对环境极度熟悉。”
“是，陈队！”技术员小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瞬间分割出数十个监控画面。
“王队！”陈乔转向负责现场封锁的副队长，“你亲自带队，以最快速度封锁西出口通往城西废弃工厂区的所有路径！设立三道警戒线，只出不进！通知特警支援，携带热成像和生命探测仪。目标极度危险，持有剧毒武器，行动务必谨慎！”
“明白！”王队抓起对讲机，雷厉风行地冲出指挥室。
命令下达，陈乔的神经并未放松半分。
白魇的能力……真的可信吗？那苍白如纸的面容和瞬间的晕厥，是真实的消耗还是……表演？她强迫自己摒弃杂念，现在不是质疑的时候，任何线索都可能是救命稻草。
她拿起内部通讯器：“李法医，张涛衣物的初步分析有进展吗？我需要任何指向性的物证！”
几乎就在她问完的同时，指挥中心的门被推开，李起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的报告，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手术刀。
实验室的冷光似乎还残留在视网膜上，与指挥中心刺眼的日光灯形成强烈反差。李起无视周围的喧嚣，径直走向陈乔，将报告递给她。
“死者张涛，致命伤确认是颈后发际线内一处极细微的皮下注射点，直径不足0.5毫米。毒素初步判定为河豚毒素（TTX）的某种高纯度合成变种，作用机制类似，但起效速度和致死剂量被‘优化’过，远超自然界河豚毒素，也不同于任何已知的军用或实验室毒素。”李起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宣读教科书，但语速比平时略快，“注射工具非机械装置，手法极其精准，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传导的关键节点。凶手对人体解剖学和神经毒理学有相当了解，或者……有极其精准的‘指导’。”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陈乔紧绷的脸，继续道：“关键点在于附着物，我在死者西装外套的肩部和袖口褶皱里，发现了极其微量的油污颗粒。经过气相色谱-质谱联用分析，这是一种高粘度的工业齿轮润滑油，含有特定比例的钼基添加剂和抗磨剂混合物。这种配方……”
李起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屏幕的冷光，“……非常独特，它主要用于重型机械、老旧机床或者……某些特定环境下的精密仪器维护。最重要的是，我在其中检测到了微量的、不同于‘冰封祭礼’案中那种清洗剂的有机溶剂残留，但同样指向工业环境。而且，”他加重了语气，“这些油污颗粒非常新鲜，附着时间不超过24小时。结合白顾问指出的‘工厂……旧区……冰冷……’，城西废弃工厂区是高度可疑的污染源和潜在藏匿点！”
陈乔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对着麦克风下令：“王队！目标区域重点搜索存在重型老旧机械或精密仪器维护痕迹的厂房、仓库、管道！注意油污痕迹！重复，注意新鲜油污痕迹！”
李起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砝码，压在了陈乔心中摇摆的天平上。科学证据开始与那虚无缥缈的“感知”重叠，他看向单向玻璃的方向，那里是暂时安置沈斯的安全屋观察室。这个作家，他的小说，是这一切的源头。
“把沈先生请到通讯席。”陈乔下令。很快，内部通讯接通，沈斯略显沙哑和紧张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遍了指挥中心，引来一些警员侧目。
“沈先生，”陈乔的声音保持着专业性的平稳，“‘深渊站台’案的现场手法，与你《午夜深渊》中描述的‘不可能毒针袭击’高度相似。但凶手没有使用小说里设计的延时发射装置，而是采用了更直接、更隐蔽的手动注射。我们需要你的专业意见。模仿者如果参考了你的书，他会如何利用地铁站的环境？可能的行动路线？藏匿点？”
安全屋观察室里，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单向玻璃外是忙碌得令人窒息的指挥中心景象，玻璃上映出自己苍白、眼窝深陷的脸——一个被自己虚构的噩梦追杀的可怜虫。
听到陈乔的问题，沈斯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翻腾的恐惧和自厌压下去。现在，他的知识可能是武器。
他凑近麦克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思路却异常清晰，仿佛进入了他熟悉的创作状态：“《午夜深渊》里的凶手，利用了早高峰特定时刻（7：45-8：00）从A线换乘B线的人流洪峰。他精确计算了地铁到站时产生的气流扰动和人群瞬间的拥挤方向改变。”
沈斯闭上眼，脑海中迅速构建出小说中的场景：“西出口……西出口连接的是老工业区环线，人流相对较少，但通风管道系统更老旧、更复杂。小说里，凶手预先改造了一个废弃的维修管道入口，位于西出口通道上方，靠近换气扇的位置。他利用人群涌向站台时制造的短暂‘视觉盲区’和噪音掩护，像幽灵一样滑入管道，消失无踪。现实中的模仿者……”沈斯猛地睁开眼，“他可能做了同样的事！手动注射需要更近的距离，更需要瞬间的混乱和完美的退路！西出口附近的通风管道、设备间、甚至连接地下管网的检修井，都是最理想的藏身和转移地点！而且……”
沈斯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冰冷’！白顾问感觉到了‘冰冷’！小说里的凶手，他的据点就设在一个废弃冷库改造的临时巢穴里！城西工厂区……那里肯定有废弃的制冷设施！”
他的话语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指挥中心凝滞的空气，陈乔立刻看向技术员：“小刘！调取西出口附近所有通风管道、设备间、检修井的结构图！标注所有可能通向外部或工厂区的出口！王队！搜索范围增加废弃冷库、制冷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