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的谎言 第18章 寂静灼烧

作者:柒玥狸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5-11-15 16:3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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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推理!这是……洞悉!

“你……”陈乔的声音干涩无比,第一次感到了面对未知的、彻底的寒意。

“只是残留的‘声音’。”白魇收回了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走到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布满奇异木质纹理的矮桌前坐下。

油灯的光晕笼罩着她,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摇曳的影子。“物品……会记住,强烈的情感,如同刻痕,痛苦、喜悦、愤怒、爱……都会留下‘回响’。我的眼睛……能看到这些‘回响’的碎片。模糊,断续,像隔着浓雾看褪色的老照片。这就是你们口中的‘阴阳眼’。”

她的解释平静而直接,没有故弄玄虚,却更显诡异。

“那……预见呢?”陈乔强迫自己冷静,走到矮桌对面坐下,将密封袋放在桌上。桌面冰凉,触感像某种生物的骨骼。

“预见……”白魇的黑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平静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不是看到清晰的未来。是感知到……可能性河流中,某些支流涌动的暗影。碎片。扭曲的倒影。充满象征,极易被误解。”她的声音低沉了一丝,“每一次试图‘看’清,都像把手伸进沸腾的油锅。消耗……很大。看到的,未必是真相,可能只是恐惧的投射,或者……‘它’想让你看到的陷阱。”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陈乔,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陈乔紧绷的身影,也映出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疏离。

“你们的世界……声音太吵,色彩太脏,混乱的欲望,扭曲的恐惧,像无数条污浊的河流在咆哮。身处其中,如同置身风暴中心。每一次‘看’,都像是在风暴中睁开眼,试图看清一片特定的落叶……代价是……被风暴撕碎一部分自己。”她微微侧过头,一缕黑发滑落,遮住了小半张脸,声音轻得像叹息,“所以……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喜欢……明亮的光。”

陈乔沉默地听着,白魇的每一句话,都在颠覆她的认知,却又与她所见的诡异案情隐隐呼应。物品的记忆?情感的回响?未来的碎片?这听起来荒诞不经,但父亲警徽的细节……她无法解释!还有沈斯那精准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思维被窃取”……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白魇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黑色密封袋上,仿佛透过袋子,看到了里面蕴含的“气息”。“地铁站里……新的死亡。带着熟悉的冰冷味道……金属的碎屑……和……被操控的恐惧回音。”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嗅到了什么极其厌恶的东西。“那个地方……怨念和恐慌像刚泼出的滚油,还在滋滋作响,那个死去的人……他的恐惧很短促,像被掐断的尖叫,痛苦……很锋利,但最浓烈的……是凶手留下的,不是愤怒,不是仇恨……是一种……冰冷的精准,像机器设定好的程序。还有……一丝……嘲弄。”

陈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冰冷的精准?程序的执行?嘲弄?这完全符合她对凶手的侧写!

“不仅仅是地铁站。”白魇的黑眸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城市某个方向。“更早……画廊里……浓得化不开的怨恨和亵渎……还有……被复制的痛苦,荒野……冰冷的虚无……绝对的寂静……和一种……被献祭的绝望顺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脸色在油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透明。“现在……这些‘声音’……被一条冰冷的、闪着金属寒光的‘线’……串联起来了吗像……缝合伤口的铁丝。”

金属的线!抛光微粒!她果然“看”到了!

“这条‘线’……来自同一个地方。”白魇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冰冷的桌面上划过,留下看不见的轨迹。“一个充满……巨大机器轰鸣……和……绝对寂静的地方,矛盾……又统一,冰冷的墙壁……穿着同样颜色衣服的人……像蚂蚁,空气里有……油的味道……化学清洗剂的刺鼻……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像坟墓一样的冰冷,恐惧在那里……被压制着……像密封罐里的活物。”

西科新材料研发中心?先锋精密仪器制造厂?陈乔瞬间联想!冰冷的厂房,穿着制服的工人,机油,涤净灵EX清洗剂,还有……进行尖端实验的、如同坟墓般寂静的实验室?

“还有那个源头……”白魇的黑眸骤然收缩,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在‘线’的尽头……在更深的黑暗里……我‘感觉’到……一面巨大的镜子……不,是无数面镜子……镜子里……不是倒影……是流动的……冰冷的绿色数字……瀑布一样落下镜子的中心……蓝色的水……水里泡着……一个影子……安静得可怕……像睡着了……又像……从未醒来,‘线’……都连接在它身上,它在……看着一切,通过镜子,通过……那个作家的……眼睛。”

镜中的声音!溶解的倒影!玻璃的囚笼!沈斯刻下的词语!

陈乔浑身汗毛倒竖!白魇的描述,与沈斯在安全屋剧痛中记录的“碎片6”(镜面房间、代码瀑布、蓝色液体培养舱)何其相似!那个被浸泡的“影子”……就是核心?!凶手通过它……通过沈斯的眼睛……看着一切?!

“白魇女士,”陈乔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我们需要找到那个地方!找到那个‘核心’!阻止下一个……”

“我做不到。”白魇干脆地打断了她,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我只能‘感觉’到它的存在。‘看到’模糊的碎片。它的‘位置’……被更强大的‘寂静’包裹着,像裹在铅块里。我的‘眼睛’……穿不透,强行去看……”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那里皮肤下的血管似乎跳动得更加明显,“……会被灼伤,或者……惊醒‘它’。”

陈乔的心沉了下去,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浇了一盆冰水。

“至于下一个……”白魇的目光再次投向虚空,黑眸深处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飞速掠过,她的呼吸变得略微急促,脸色也更白了几分。“混乱……很多可能性的分支在晃动……像狂风中的蛛网,水……很多玻璃……反光……刺眼……有人在尖叫……但声音被玻璃隔开了……很闷……一个……金色的东西在转……闪闪发光……很重……掉下来?……或者……飞起来?……危险……非常危险……靠近……水边……很多人的地方……”

她的描述断断续续,充满象征和不确定,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去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碎片,水……玻璃……金色旋转的东西……人多的地方……靠近水边?这范围太模糊了!江边观景台?水族馆?玻璃幕墙的购物中心?甚至…有喷泉的广场?

“够了。”白魇猛地闭上眼,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手指用力按住了太阳穴,指节发白。再睁开眼时,眸中的疲惫更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的搏斗。“只能看到这些。混乱的碎片。解读……是你们的事。”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

陈乔看着白魇苍白的脸和眉宇间的痛苦痕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她所说的“代价”,这不是装神弄鬼,这是一种真实的、巨大的消耗。

“为什么帮我?”陈乔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档案记录里,白魇对警方极其抗拒。

白魇沉默了,她缓缓起身,走到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被黑色绒布覆盖的架子前,她掀开绒布一角。陈乔看到,那架子上供奉的不是神像,而是一个极其古朴的、布满裂纹的深褐色陶碗。碗里是干燥的泥土,泥土中,半埋着一枚形状奇特、如同扭曲人眼的黑色种子化石,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金色纹路——正是林家当年作为报酬的那枚!

白魇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那枚冰冷的化石,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眷恋和悲伤。她的目光变得悠远。

“因为……‘它’在生长。”白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重的寒意,“你带来的风暴里……有‘它’的种子,冰冷的……金属的……像黑色的藤蔓……缠绕着这座城市……缠绕着那个可怜的‘容器’(沈斯)……也在……缠绕着我看到的‘可能性’。”她收回手,转向陈乔,黑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清晰的、冰冷的厌恶和……一丝被触及逆鳞般的警觉。

“那种‘冰冷的精准’……那种‘程序的执行’……那种‘非人的寂静’……我见过。”白魇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某种遥远的回响,“很久以前……在一个……被抹去的地方。它带来过……彻底的毁灭,纯粹的……虚无。‘它’现在回来了,或者……从未离开,只是换了一身皮囊。”

她走回矮桌前,看着陈乔,眼神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平静,但深处多了一丝决断:“这不是普通的谋杀风暴,这是……某种更古老、更冰冷的东西……在苏醒。在‘镜像’中校准它的爪牙。我讨厌你们的规则和吵闹。但我更讨厌……‘它’。”她指了指桌上的黑色密封袋,“这些东西……不是报酬的是媒介,是锚点,帮助我在风暴中……暂时稳住自己。我跟你去地铁站,不是帮你们破案。是去‘听’清楚那根‘线’上:最新沾染的‘声音’。也许……能找到‘它’爬行时留下的粘液痕迹。”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我只提供我‘看’到和‘听’到的碎片,不参与你们的抓捕,不解释原因,不保证结果,如果‘风暴’太强……我会离开,明白?”

陈乔看着眼前这个谜一样的年轻女子,她身上散发着与年龄和外表截然不同的苍凉与洞悉。她的能力诡异莫测,代价沉重,性格孤僻难测。但此刻,她似乎是唯一能在这团由高科技、思维入侵和血腥谋杀构成的迷雾中,提供一丝微弱光亮的人。

“明白。”陈乔站起身,郑重地点点头,她拿起桌上的黑色密封袋,“现在出发?”

白魇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吹熄了那盏青铜油灯,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浓稠的、几乎有实质重量的黑暗。在这绝对的黑暗中,陈乔听到白魇清冷的声音响起,近在咫尺,却又仿佛来自虚空:“黑暗里,看得更清楚。走吧。”

接着,是乌木门沉重而无声的开启。巷子深处微弱的光线,如同吝啬的施舍,勉强勾勒出白魇走向门外黑暗的纤细背影。她深色的长袍融入阴影,仿佛她本身就是这古老巷陌孕育出的一道幽影。

陈乔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密封袋,跟了上去。她不知道这趟前往“深渊站台”的旅程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她只知道,为了抓住那个在“镜中”冷笑的幽灵,她选择与这位能“看见迷雾”的同行者,踏入了更深的、由情感回响和未来碎片构成的、未知的黑暗领域。真相的轮廓,或许就隐藏在那冰冷的金属线所连接的、寂静的坟墓深处。

……

中央枢纽站三号站台,如同一个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却又无法彻底静止的混乱心脏。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残留的呕吐物酸臭、汗味、以及恐慌沉淀后的铁锈味,在停滞的空气里发酵。

警戒线内,技术科的灯光惨白刺眼,将张涛倒地的位置照得如同手术台。警戒线外,滞留乘客的怨声载道、孩童的哭闹、广播里机械的道歉循环,汇成一片压抑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潮汐,不断冲击着紧绷的神经。

陈乔站在警戒线边缘,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插在风暴中的标枪。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每一个角落:痕检的老刘正趴在地上,用强光灯一寸寸扫描着光滑的地砖,寻找那根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毒针;技术科的人围着张涛倒地的位置拍照、测量、提取最后一点微末的痕迹;王刚则在不远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对着几个惊魂未定的目击者做着重复而徒劳的询问。一切都在按程序进行,却透着一股难掩的徒劳感。监控盲区,人群掩护,手动注射……凶手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对讲机冰冷的塑料外壳。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像沙漏里所剩无几的沙砾。

沈斯安全屋墙上那些血淋淋的刻字——“镜中的声音……溶解的倒影……玻璃的囚笼……”——如同冰冷的咒语,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下一个目标……水边?玻璃?金色旋转的东西?人多的地方?范围太大,如同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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