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扶住楚子航的身躯，半龙化的楚子航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抬起头，原本耀眼的黄金瞳此刻充斥着疯狂与浑浊，好似一头饥渴的野兽。
路明非只是平静地看着楚子航，缓缓将他放倒，转而去看旁边的凯撒。凯撒伤得很重，他的心智受到了重创，但或许是他的心智本就厚重，目前并不致命。但再拖下去，就算能保住命，也是在变成疯子和植物人之间二选一。
路明非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愧疚，自己顾虑的太多，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好，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把保护自己心智的方法告诉他们，而不是在担忧中摇摆不定。
但现在，他感觉不到愧疚，或者说，他连悲伤和后悔的情绪都没有，没有快乐、没有愤怒、没有郁闷、没有喜悦......所有的情绪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只钻地魔虫呼啸着向他冲来，却被路明非一个念头封印了身体，它以一种扭曲又违反物理规则的方式停在半空中。
见状，所有的钻地魔虫都凝视着这个人类，他的身上正散发着一种令它们无比恐惧的气息。所有的钻地魔虫都在“看”见路明非的眼睛的一瞬间都退缩了，那双一黑一银的眼睛之中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部分。
它们看见了神性，不可描述、不可捉摸的神性。
“权柄”终究不是凡人种族能够仅凭肉体独立驱使的力量，想要使用这份力量，就要拥有与之匹配的“工具”。
路明非突然意识到这点，就算自己解开了权柄公式，自己应该也没有办法真正使用这份力量，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份力量。
神性？可是自己哪来的......
他赫然想到了亚弗戈蒙没能说出口的事。
“代价是......”
“我的存在？”
路明非并不确定，但是他的大脑告诉他，他猜对了。
亚弗戈蒙取走了他在夜晚七点半到夜晚八点半这段时间之内的“存在”。“存在”在“时间”上前进，造就了物质世界的某个人。失去了“时间”，那么他会被人遗忘；失去了“存在”，那么他无法与任何人发生交互。
现在亚弗戈蒙都是取走了路明非的部分“时间”与“存在”。换言之，路明非的一部分，成为了“亚弗戈蒙”。
他成为了亚弗戈蒙的半个化身，借此获得了神性。当明天的夜晚七点半到来，这之后的一个小时里，“路明非”这个概念会被等价替换为一个叫“耶夫尔（Afoer）”的人，他会继承路明非的所有记忆，但承载这些记忆的却是一个非人的人。
这就是路明非为了掌控权柄所付出的代价。或者说，这是一种必然，如果他不成为亚弗戈蒙的化身，那么他也无法掌控权柄。
路明非环视着这些钻地魔虫，看着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失去生命，然后倒下。它们的意识被路明非“封印”，只剩下它们仍有生命反应的躯壳。
这便是权柄，只需要一个念头，一个想法，就能达成概念范围内的一切。
凯撒被路明非封印了“衰落”，防止他的伤势继续恶化；楚子航被他封印了“血脉”，使得楚子航停止龙化。现在的路明非想要做到这些，也仅仅只需要这一个念头。
路明非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恢复了正常。他感到一阵反胃，扶着一具钻地魔虫的尸体一阵干呕。
使用权柄是什么感觉？
路明非只觉得恶心，在他退出那种状态之后，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个是“路明非”又与他完全不同的东西寄宿在他的心灵深处。
好像一个自己的身体里突然长出了另一个自己......
“看起来这份力量用的并不舒心。”
路明非心里一惊。
“神的力量，好用吗？”
黑色的人影站在路明非身后，身形枯瘦，如同一节节拼接在一起的干枯树枝。他的身体掩藏在漆黑的衣袍之中，似乎那里面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他的五官此刻组成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看着路明非瞪大着眼睛看向自己，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更加浓郁。
“晚上好，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浑身漆黑的“路明非”看着路明非道，“这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前几天晚上，在索图斯。”
“那晚你睡得很香，身上还有着至少两位神明的馈赠护身，不然你应该死在那天晚上了。”他笑了，笑得异常爽朗。
“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如我所言，我是‘另一个你’。”他缓缓说道，令人猜不透他的意图，“其实我们之间没有这么多矛盾。相反，我还很欣赏你，毕竟你对我母亲很好，扮演我也扮演的很好。”
“！”
“怎么样，惊喜吗？”“路明非”张开自己枯瘦的双臂，拉开了自己的黑袍，向路明非露出了其中的异常，那里面是一团又一团扭曲的血肉，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些来自钻地魔虫的身体组织。
“我的父亲......哦，那也是你的父亲，他死于一场海难。但那是官方的说法，实际上他死于一场来自异教团体的报复，而我接触了他留下的遗物，也因此接触了那些隐秘事物。
“你接替我或许是一场意外，但你考入密大不是。我为了调查父亲的死而考入密大，但是在那之前我就因为独自研究受到了诅咒。
“结果你出现了。于是我一直跟着你，藏在你的灵魂深处，共享着你的知识，直到你的意识回到了你原本的身体，而我也意外跟着你来到了这个世界。”
“所以呢，你想要做什么？”路明非思考对方所说事情的真假，揣摩着对方的用意。
“无可奉告，或许我和你的目的一致，或许我会为了自己计划的进行而干掉你，这我无法保证。”他说道，“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事情而已。”
“这个世界原本被封印的隐秘存在如今重新开始活跃，与你有关系。”
路明非的瞳孔微缩，他瞬间明白了“路明非”这话的意思。
“到底是什么在这亿万斯年的时间里持续封印着它们呢？你很聪明，路明非，你肯定猜得到。”
“神明的力量怎么可能只需要你一个人付出代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