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金黄色的龙瞳中似乎流淌着火焰，脑海中那莫名出现的声音立刻消失，似乎是不敢再触怒楚子航。
在雪地里，青年像头择人而噬的凶兽，呼出的粗重白汽向四周的所有生灵表达着危险，下意识产生的高温融化了附近的雪地，渐渐地，楚子航恢复了冷静。
父亲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是他前进的动力，也是他最脆弱的逆鳞。任何触碰这片逆鳞的人，或者别的什么，都要做好被楚子航毁灭的准备。
他会做到，他能做到。
路明非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楚子航猛地回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师弟，神情中带着惊诧。
“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路明非来到他身边，双手钳住楚子航的头，楚子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反抗，“师兄，残留的污染可没那么容易被祛除。不切干净，它们，或者祂们就总会找到你。”
“嗯，我明白了，师弟。”楚子航怔怔地站在那，任凭路明非这样钳着他的头。
“我应该和你们多说一点的。”他叹了口气，“你们已经和这些东西产生了联系，我和你们说一部分，就得说更多，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师弟你还有什么没说？”
“精神污染。”路明非缓缓道，“和施耐德教授差不多，他的身体被龙血污染了，不祛除干净就会变得越来越差。”
“精神也一样，而且更脆弱。没有专门训练过的话，仅仅是精神上面的正常交流都容易令自己被污染，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会留存在自己这里，逐渐浸染你的精神、你的思维、你的心智。直到你的认知被扭曲，你变得不再是你自己。”
说完，路明非放开了楚子航的头。
“好了，我帮你剔除干净了。”
“没事了吗？”
“你想想我们明天要去干什么？”
楚子航一时语塞。
路明非看着楚子航的眼睛说道：“师兄，你放松，我给你下个暗示。”
路明非“啪”地一声，在楚子航的视野中央打了个响指。
“成了，我帮你构筑了一道心智防线，足够你抵抗钻地魔虫的精神影响。”
他叹了一口气。
“你压力很大。”
“我？”路明非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么说？我这不是挺开朗的吗？”
“你在揽责任。”楚子航说，“钻地魔虫的出现和你并没有太大关系不是吗？你只是知道的比我们更多，没有必要感到压力，有什么东西，该和我们说就说，不能说的便不说。”
“没必要活那么累。”
确实，自己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包袱？
这些东西并不是因为自己而出现的，它们本就存在，只是自己可能是第一个睁开眼睛的人，自己知道的更多而已。
自己干嘛要有包袱？
路明非恍然大悟，他在昂热和他坦白的那天就陷入了一个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的误区，师兄被卷入这些事又不是因为他，就算没有自己，昂热校长面对这些事物也会派出最精锐的人去解决事情。
现在多了自己，只是让本该全员出动的任务变成了需要保密的特别行动而已，事情的大方向并没有变化。并且恰恰相反，多了自己反而令可能发生的牺牲不再发生。
自己干嘛要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别人呢？
“......哈哈，你说得对，师兄。是我想多了。”
路明非挠挠头，率先向屋里走去。
“走吧走吧，回去烤火，外面怪冷的。哦，有机会多烤烤火，对于缓解精神疲劳以及恢复理智有好处。”
楚子航点点头，跟着走回了屋里。
是啊，外头真冷。
大雪持续下了一整个早晨，空气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一分，路明非他们不得不为自己多添了一层衣服。
“一路走好。”施耐德教授站在门口对着他们仨说道。
“教授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回不来了似的，不吉利。”路明非一头黑线。
路明非他们此刻全副武装，每个人身上都背着自己的武器，身上挂着一个个备用弹匣，楚子航左右各背着一杆已经装填完毕的导弹发射器，上面安装的‘盛宴’炼金核导弹在阴沉的天色下满是煞气，令所有人都不敢质疑这支武器的威力。
“别耽误时间，出发吧。”
三人立刻向着不远处的阿巴拉契亚山脉出发。
一路上都很安静，除了一些风的声音，就是他们的脚步声，很快，他们来到了昨天击杀钻地魔虫的地方。
泥土回填已经掩盖了钻地魔虫钻出来的洞，看上去这里只有一个略大的圆形凹陷，实质上这层泥土很虚，凯撒凭借镰鼬做出判断，他们只需要给予一点点动量就能够破坏它的平衡。
路明非二话不说，直接三枪轰了过去，大量的钢珠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弹幕撞击在了这层泥土上，薄薄的土层立刻向下塌陷，露出幽深漆黑的孔洞。
万幸，那只钻地魔虫并不是笔直钻上来的，而是斜着钻出来的，这个掘出的孔洞倾斜着向下延伸，路明非他们可以顺着这个洞向下走。
“走吧。”
楚子航率先走了下去，他把刀连着刀鞘一起抓在手里，充当登山杖的作用，为后头的两人探路。
通道在洞口部分还很陡峭，但是随着他们的逐渐下降，道路也越来越平缓。最终，他们停在了一处“悬崖”边上。路明非打开M12上加装的战术手电筒照亮下方，目测距离不超过两米，于是比了个手势，自己先跳了下去。
落地之后，路明非四处扫了一番，与他们走下来的路一样，只是钻地魔虫掘出来的通道，四周是平整得令人惊诧的岩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安全。”路明非向上面的两人说道。
楚子航取下背上的两支发射器扔给路明非，跳了下来，最后是凯撒。
他们三个人站在通道里打量了一番，手电筒的光并不能令他们看清通道的通向何处，光线在行进到一定距离之后便不得再前进半步，就像是被通道里的黑暗吞噬了一般，令人不安。
不过很可惜，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人。
路明非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那只钻地魔虫的记忆，指向了一个方向。
“顺着这里走。这个通道的尽头就是阿巴拉契亚山脉下方的钻地魔虫巢穴，它们的巢穴直接就在那处遗迹里。”
“那还等啥，走吧。”
三人顺着通道，直奔目的地而去。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事情，除了经常能看到别的钻地魔虫钻进这条通道所留下的孔洞之外，就只有光滑的石壁，以及呼啸在通道里的风声。
说实话，这里比诺顿那座青铜城还要无趣。
说起诺顿，他已经很久没有醒过来了，但路明非清楚他们还没有和自己融合，三龙一人之间还处在一个安全的阈值内。
这次回去就帮诺顿解决灵魂容器的问题吧。
路明非想着，发现周围渐渐地明亮了起来。岩壁之上也生长着一些苔藓，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关上了手电筒。
楚子航和凯撒瞬间看向他，不懂他这是在玩哪一出。
就在他关闭手电筒的一瞬间，岩壁上的苔藓发出了荧荧的蓝色幽光。不算太明亮，但是也足以照亮周围的环境。他们顺着这些苔藓看过去，刚好看见了通道的尽头。
他们站在通道的尽头，向外看过去，看见了一座不亚于青铜城的宏伟遗迹。
那是一座石筑的古代城市，散发着幽兰光芒的位置苔藓遍布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成了这座孤独的城市唯一的生灵。城市的大部分建筑都已经损坏，只剩零星的建筑还保持着完好。
路明非他们离开了通道，走入了这座被掩埋的城市。
“不，这里不是被掩埋的。”路明非指向城市的上方，那里有着一个光滑的弧形石质穹顶，穹顶的正中央，雕刻着一个诡异的图腾，似乎是在描绘什么。
“这座城市，就是建在地下的......”
“继续调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更有价值的线索。”凯撒感到有些兴奋，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龙族之外的文明留下的遗迹。
他们仨决定分头调查，在十分钟后回到这里集合。
整座城市呈辐射对称，布局严格按照某种数学规律，甚至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误差，而城市的正中央并没有任何建筑物。尽管风化严重，但是路明非还是看出来地上的那些“水渠”似乎是某种人为的雕刻，曲线与直线的变化之间存在着非常刻意的规律。路明非查看了几个“街区”，都有着这样的痕迹，并最终延伸向远处的城市中央。
那里空无一物，仅仅在地面上有着一个浮雕，它的正上方，便是那穹顶之上的浮雕。整座城市充满着浓重的宗教意味，似乎这里的居民都在信仰着谁，或者说，受祂庇佑。
与密大曾经调查过的遗迹都不太相像，在路明非还在的时期，留存于地球上的大多数有宗教祭祀作用的城市都被一些神话种族所占有，它们还没死绝，密大也没有与它们正面开战的能力。
虽然密大从未放弃这个计划就是了。
所以，不说凯撒和楚子航，这也是路明非第一次来到这样的遗迹内部。
很快，另外两个人也回到了这里。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路明非问道。
“我们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每个街区都有一座很高大的建筑，有点像是你们天朝的‘牌坊’，上面还雕刻着一些我不认识的文字。”凯撒说着，递过来一张纸，路明非接过一看，上面临摹着零星的文字，“很奇怪的是，我在临摹它们的时候感觉头有些抽痛，耳朵边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说话......”
“卧槽？！”路明非震惊地看着凯撒。
“除此之外呢？你没感受到任何的不适吗？”
“没有，现在基本没有异常了。”凯撒说。
“......”路明非看着凯撒，沉默良久，“凯撒，你真的很有天赋，你的理智居然扛住了这样的精神污染。”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那个学校教授的知识体系中的文字，其中一种。我并不知道这个文字属于哪个种族，但有一点我能够确定，人脑在阅读或尝试理解这些文字的途中将会不可避免地产生大量的幻觉和幻听，最严重的可能是陷入永恒的疯狂。”
“现在你居然安然无恙？”
“可能只是巧合......喂，真要用这么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吗？！你看我像是疯了的样子吗？”
“在我那边有个说法叫做‘我疯成了理智的模样’。”路明非看着他，不容他拒绝，便用自己的手钳住了凯撒。
“喂！”
“别担心，做个小测试，确保你还是你。”
说着，路明非开始检查起凯撒的心灵中是否留存着污染。
只留下了一些并不清晰的痕迹，这是阅读禁忌的正常现象，并没有实质性的危害。
“很好，你还是你！”
“你下次记得提前说一声！”凯撒骂骂咧咧地说道。
“那......师兄？”路明非看向他。
“......”楚子航很乖巧地把自己的头伸了过去。
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楚子航说起了自己的发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在观察了大量的建筑之后，发现它们都有着形似‘门’或者‘锁’的结构。”
“门”和“锁”？什么意思？
“你们看。”楚子航随手指向他们旁边一个还算完好的建筑，“整座建筑，都像是一个矗立在那的大门，就是被拉宽了。同时我比对了很多建筑上面的花纹，虽然种类很多，也没有补全，但是能够看出来它们都属于同一种建筑风格，像是在把房子锁住一样。”
路明非沉思起来了，他隐隐感觉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一样，但是当他想要去捕捉的时候，又消失不见。
“啧，我们去调查城中央。”路明非抓了抓自己的头，指向了远处的空旷地带。
那个只有巨大浮雕的城心广场。
路明非心中的不安开始生长，宗教意味浓厚的古代城市，意义不明的建筑风格与雕刻，未知的语言文字......路明非感觉，这里不像是城市，更像是，祭坛。
很快，路明非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站在浮雕外，总览整个浮雕。
浮雕的内容很简单，一道道古怪的圆形空洞堆积在一起，就像是一座污浊大山，一条又一条虬结狰狞的锁链状触须深深地扎入了污秽山峰的正中央那代表未知星体的圆形，而那些锁链，则构成了一座大门。
再看他们的头顶，那座浮雕描绘的是一个无法描述外形的恐怖生物被同样的血肉锁链拴着，像是要挣脱它们的束缚一样，冲向前方的“门”。而在它身后，则是另一扇一模一样的“门”。
“锁链”与“门”，“封印”与“解放”......
路明非的脊背升上一股恶寒，他似乎猜到钻地魔虫为何被囚禁在这里了，但同时，更多的疑团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谁建立了这座城市？！
“凯撒！给我一支笔和一张纸！”他突然向凯撒大吼。
“啊？你怎么突然这么激动？”凯撒疑惑道，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将带着的纸笔拿给路明非。
“你有发现了？”
“是啊，重大发现！”路明非的额头上留下了一滴冷汗，“处理不好我们全得死......不，我们会被永远地困在这里，生死不如的那种大发现！”
“你说什么？！”
楚子航也来到了路明非身边，看着路明非趴在地上写写画画。
路明非在画一个他们看不懂的东西，那像是......一个门？
楚子航感到奇怪，因为那东西分明是圆形的，根本不像门，但他觉得那东西就是个门。
路明非画的是银钥匙给他的公式。
最后一个符号填补，路明非颤抖着抓起它，一点一点与这座城市比对着。
全都对上了，整座城市就是按照这个公式的结构建造的......门与锁，解放与封印。
为什么，那天幻境里的怪物长成了那副模样？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生物，更不是它带来了那些知识！它本身就是那个权柄，活化的真神权柄！
象征着世界上一切“关闭”、“封锁”、“阻塞”等概念的......
权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