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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也曾幻想过在一个雨天,有一伙黑超大汉,打着黑伞,站在他身边,和他说:“老大,我们要去拯救世界了。”

虽然没有黑超大汉,也不是雨天,更没有黑伞,但路明非的幻想确实成为了现实。

路明非躺在床上,出租屋里没有什么东西,一张床,一张衣柜,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书桌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本本书籍,一支蓝色的钢笔插在笔筒里。阿卡姆今日的天气十分晴朗,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广阔的蓝天白云,微风吹拂着有些老旧的窗帘,轻轻打在路明非的脸上。

这里是加里森街708号,一座被改造成公寓的民宅里,街对面就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走两步就能到奥恩图书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周边有很多这样的便宜公寓充当宿舍楼,在1928年密大经过一次扩招之后,学校内部的宿舍便不够用了,能不能分到学生宿舍纯看你的运气。

路明非就属于运气不好里头运气好的,他没能分到学生宿舍,但是他在图书馆对面就租到了一间便宜的屋子,房东科勒是个温和的老先生,从不无缘无故涨房租,遇事都会和屋里的几个学生一起商量。

路明非三年来不止一次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今天并不是休息日,路明非是有课的。历史学系和神秘学系的课都有,但他实在提不起去上课的动力,现在他只想好好地放松一下。

头仍旧微微胀痛。

他刚刚结束自己的第一次实习任务,雷克教授所在的支队无人生还,自己跟着戴尔教授进入了地下遗迹群,直面了一个失控的造物。

那东西给路明非的印象非常深刻。

路明非曾经幻想过超现实的生活,可是真当超现实的生活追逐着他而来的时候,路明非才发现自己其实更渴望平淡的日常......

“咚咚”的两声惊动了路明非,有人敲响了房门。

“小路,你在吗?”房东科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嗯,我在,科勒先生,门没有锁。”路明非从床上坐起来,看向门口。

科勒拧开门把手,推门而入。这是个瘦高的老人,一头白发理的整齐,眉毛和胡子已经花白,脸上布满了沟壑。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和双排扣的马甲,外罩一件深棕色的外套;下半身是一条同样颜色的长裤,脚踩一双皮鞋。老人的五官中正平和,但是笑起来总令人觉得亲切。

老人的视力一直有些问题,所以他的右眼上一直戴着一枚单片眼镜,这是他最大的特征之一。

“早上好,小路,你刚刚起床吗?”科勒关切地问道。

“不,我只是想在床上多躺一会,我刚刚结束外出实习,感觉有点累。”路明非笑笑。

“哦,我找你本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空陪我一同去市场买点东西的。”科勒眯起眼睛,对着路明非微笑。“我去问问别人吧,你应该好好休息。”

“呃,不不不,科勒先生。我没事的,正好我也想四处走走。总是躺在床上只会越来越累。”路明非连忙起身拦住科勒。

如路明非所言,他确实想要去外面走走,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那太好了,路明非。我去拿我的购物清单,你直接在楼底下等我吧。”

“好。”

说完,科勒便上了三楼,最里头那间就是他的房间。

科勒并不是阿卡姆本地人,他的家乡在金斯波特,只在冬天圣诞节的时候回老家,把整栋房子交给那些不回家的学生代为看守。自从路明非来了之后,这两年一直是路明非帮忙照料。路明非就是本地人,母亲也在本地,只不过在另一个有点远的街区。

一来二去,路明非和科勒便熟络了起来,关系熟到最后,科勒先生大手一挥,直接免了他半年的房租。路明非本来想拒绝的,但是科勒一再坚持,说他把路明非当成了他的晚辈,让路明非千万不要拒绝。

于是路明非只好接受,平日里也帮科勒管理着整栋加里森街708号,减轻老先生的负担。

科勒已经七十多岁了,很难想象他这个年纪还能保持这么清晰的头脑,把公寓的每一处都管理的井井有条,每一笔开支都算得清清楚楚。曾有一次一个诈骗犯在708号的门口欺骗另一个租客,被科勒看到了,当场就揭穿了骗局。这个诈骗犯最后被科勒拎着手杖追着打了一路,狼狈的跑了。

科勒用自己的为人获得了708号所有租客的一致爱戴。

“让你久等了。”科勒从楼上缓缓走下来,他拿上了他的手杖和钱包,似乎是年纪大了,他为自己换上了一件厚一点的外套。“走吧,我们去市场区。”

“好。”

两人推开大门,决定走去市场区。

市场区离这里不远,不过准确来说,市场区并不是一个市政厅划分的城区,而是居住在阿卡姆的人习惯性的称呼。密斯卡托尼克河算是一条运河,河边经常停泊着一些其他城镇来的船。或许是一些运货的小商人,或许是外地来的游客。也因此,阿卡姆的商贩们集中在密斯卡托尼克河旁边。

那就是市场区,一整条沿河的街道,街边的商铺有餐厅、咖啡馆、杂货铺和一些其他的店铺。地处阿卡姆中央,是名副其实的城中心。

“你母亲最近还好吗?”科勒和路明非并排走在街边,两人随意地闲聊起来。

“她还好,不过已经不再帮人抄写东西了。”路明非答道。

“那就好,我上次看你母亲的气色就不是很好了。你现在在跟着教授外出实习,你应该多劝劝你的母亲,让她不要再这么忙碌了。”

“我上次也是这么和她说的,”路明非挠挠头,“不过她当时看起来很纠结,幸好她最后听了我的话。”

“对了,路明非,我最近听到一些风声。有人说你这次外出实习有人牺牲了是吗?”科勒问。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声。

“啊,嗯。我们在南极科考的时候,雷克教授带领的支队在采集样本的时候不幸遇上了大范围的滑坡,掉进了冰窟里面。”路明非露出惋惜的表情,“雷克教授人很好,很难想象他遭遇了这样不幸的事故。”

这是对外的说法,雷克教授所在的支队被苏醒的古老者袭击。这些来自远古的物种并没有理解自己正处在一个崭新的时代,也没有理解面前的生灵是这个星球上新出现的文明物种,一场荒诞的悲剧就这样诞生了。

“那可真是一桩不幸的事故。”科勒感叹道。

“我记得你是历史学系的学生吧?跟着教授外出实习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啊,我听说埃及人会在法老的金字塔里塞满致命的陷阱。”

“那都是谣言,不过我会小心的,谢谢你的关心,科勒先生。”路明非笑笑,“我们到了。”

两人走到了加里森街的尽头,街口处有着一道黑铁打造的拱门,上面写着“欢迎来到阿卡姆”几个字母。

“你要买点什么,先生?”

“我看看,”科勒掏出购物清单,“买一些盐,一些奶酪,以及一些香料和其他的食物。厨房里的存货不多了,你们这些大学生胃口真大,老头子我自己一周都吃不了这么多东西。”

科勒笑骂了一句。

“这不是我们人多吗,吃的肯定多。”

“那可不一定,我上次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有两个人在厨房里鬼鬼祟祟,拿起木棍走过去一看发现是韦德兄弟俩,他们在偷吃厨房里的腊肉!”

科勒先生扬了扬自己的手杖,看起来韦德兄弟俩偷吃腊肉的事情让他非常生气。

路明非陪着科勒在商业街跑东跑西,把清单上的物品一一买齐,路明非自己也给自己买了一包薯条。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都来码头了,多少得整点薯条,不然对不起伟大的码头与海鸥之神。

路明非嚼着薯条,在商业街边上走着,密斯卡托尼克河的河水非常清澈,岸边的风景也不错,街边铺着红砖,栽种着很多种观赏性的灌木,作为阿卡姆的门面,这里一向是个美丽的地方。

路明非逛到了一家杂货铺前,牌匾上写着“路氏杂货铺”。

路明非轻车熟路地推开店门。

“欢迎光......哦,明非?!你怎么回来了?”一个有些老态的妇人站在柜台后,有些惊喜地看着路明非。

她是路明非的母亲。

“妈,我实习刚结束,正好回来看看你。”路明非熟练地拿起地上放着的一箱橘子,给搬到了库房里。

“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实习怎么样啊?南极冷不冷?和教授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那边危不危险啊?”

“还行,南极那边挺冷的,不过帐篷很厚。和教授跟同学相处的都挺融洽的,那边也不危险。”路明非笑着一一回答,走到柜台后帮忙收拾了起来。

“你看,你又在撒谎了。我都听到风声了,你们有队教授和学生遇难了。”路妈妈数落着路明非,“这消息都传开了!”

“啊哈哈......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吗?我现在跟着教授实习了,大概毕业之后就能找到工作,到时候你也不用这么忙了。”

“好好好,到时候我就什么都不管了,你爸以前就说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到时候我旅游去。”

......

路明非和老妈闲聊了一会,表示下次放假再来陪她。

有时候路明非感觉自己挺卑鄙的,这具身体长得和他相像,年龄也一样,但他们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两个人。路明非因为意外来到了这具身体里,占据了这里的“路明非”原本的人生,也占据了路妈妈本该给他的关爱。

路明非不止一次告诫自己,但是总会不自觉地接受这份关爱。在他曾经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人像这样直白地告诉路明非。

“我爱你。”

纯粹得就像是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

路明非空荡干涸的内心就这样一点点地被补满了,如果说阿米蒂奇教授是引领路明非前进的人,那么这位“偷来”的母亲就是令路明非主动前进的人。

调查员们都是自愿的,每个人都有不得不成为调查员的理由,路明非的理由除了改变自己,还有守护母亲。也正因如此,路明非才能够在这条路上一直前进下去,在一次次的理智冲击之下维持自己的人性。一无所有的人,只要能够救命,就算是蜘蛛丝和稻草都会牢牢地抓在手里,更何况是来自亲人无私的爱。

“哦?你买好东西了,先生?”路明非走回加里森街的街口,发现科勒正在等着自己。

“是啊,我买到了好东西哦!”科勒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拨开袋子里的东西,露出了一个油纸包裹着的物体,看上去似乎是什么动物的肉。

“我的朋友早上在海里打上来一条两米多长的蓝鳍金枪鱼!特地给我留了一块肉,今晚我们有口福了!小路,我记得你的选修课选的是法式料理入门吧?交给你来处理怎么样?”

“......科勒先生,今晚你想怎么料理这块肉?”路明非和他相视一笑,口水不自觉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路明非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两人决定偷偷吃一次独食,708号的其他几位租客今晚刚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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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醒了,睁开眼是芬格尔的床板,便宜师兄的一条腿蹬了出来,挂在路明非头顶上。他眨眨眼睛,掀开被子走下床。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从窗户往外看去,太阳刚刚升起来。

“居然梦到以前的事了......”路明非揉揉脑袋,这一觉虽然做了梦,但是仍旧睡得很香。那天晚上的奶油炖蓝鳍金枪鱼路明非做得很成功,食材本身就很新鲜,味道令路明非印象非常深刻,导致他真的以为自己在吃奶油炖蓝鳍金枪鱼,结果咬了个空。

“咚咚。”有人敲响了门。

路明非走过去开门,是换好一身运动服的楚子航。

“你刚起?”

“嗯,第一次这么早醒,还有点没缓过来。”路明非挠挠头。

“那要不今天就算了,你这几天重新调整一下自己的生物钟?”

“没事,师兄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我们就出发。”

两人来到校外的盘山公路上,开始长跑。

“学校应该给你安排了集训啊,你有必要现在就跟着我训练吗?”楚子航问。

“我心里有数,师兄。”

路明非说完,扭过头看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真好,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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