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龙蜷缩着，嘶嚎着，眼神中满是哀戚。他的额头上有着一个圆形的贯穿伤，似乎对应着物质层面路明非用贤者之石打穿的伤口。
如校长所言，贤者之石真的能伤及龙类的灵魂。
路明非看着康斯坦丁的灵魂，一条条虚幻的轴线整齐地蔓延在灵魂的身上，似乎只要路明非伸手，就能抓走它们。
“你是谁？你不是我哥哥。”在这精神与思维的领域里，康斯坦丁的灵魂戒备地看着路明非，“你长得很奇怪。”
我很奇怪？路明非感到诧异，他的目光移到自己身上，想要看看康斯坦丁说的“奇怪”究竟在哪里。
这是一个畸形异化的灵魂，只能大致看出来是一个人形。路明非的灵魂生长着一只短小畸形的左臂；右手是一柄银色的钥匙，两条银色的脉络有一条连接着他的右眼；另一条本该连接着他的左眼，现在却断开了；而左眼是一个黑色的碎片；头部深处有一群纠缠的锁链构成了一个大脑形状的物体，一柄平平无奇的小锁挂在上面却没有上锁。
到处都是缝补与替换的痕迹，每一处异常的结构都代表着路明非的付出与收获。
原来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异化了。
路明非恍然大悟，却没有太多的感触，或许是早有心理准备，或许是见证了太多调查员死亡时的异状导致麻木。但这些现在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诺顿兄弟俩，也就是老唐和他弟弟的事。
“你好，康斯坦丁。”路明非对他温和地笑了笑，“我叫路明非，是你哥哥的朋友。”
“朋友？你见过我哥哥？你能带我找到他吗？”幼龙兴奋地向他靠近，他真的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天真、纯粹，只在意自己的家人。
但他本就透明的灵魂现在越来越淡了。
是自己打穿的伤口造成的。
“康斯坦丁，不要激动。你的灵魂越来越虚弱了，你会死的。”路明非来到他身边，“你愿意跟我走吗？我能救你，也会带你去找你哥哥。”
“可是，可是。”幼龙很犹豫，“如果放弃了身体和你走，就不能保护哥哥了，哥哥现在很弱小，外面都是想杀死他的人，我得保护哥哥。我......”
哥哥从前一直在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他。
“没关系的，我和你哥哥是朋友，所以我和你也是朋友。”路明非摸了摸康斯坦丁的头，“我来保护你哥哥。”
在路明非碰到康斯坦丁灵魂的一刹那，路明非看到了那条代表着康斯坦丁灵魂的时间线。
“走吧，我带你去找你哥哥。”路明非对着康斯坦丁伸出手。
“好。”幼龙迟疑了两三秒，最后被奇怪的叔叔蒙骗，把自己的小爪子搭上了路明非的手。
路明非剥离了那条时间线，连带着的，是康斯坦丁的整个灵魂。灵魂开始转化，化作一团透明的光球，融入了路明非的身体里。
垂死的灵魂来到了一个新的身体里，而肉体则跌落。
摔在了老唐的面前。
“哥哥......”康斯坦丁的肉体看着老唐，这是灵魂与肉体最后的牵连。
路明非感受着康斯坦丁的情绪，看着这个虚弱的灵魂在他的体内沉睡，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他看见的便是现实世界。昂热正一脸古怪的看着趴在地上的路明非，眼里是一种看傻子的疑惑。
“你上来干什么，路明非？”
“我说我是来补刀的您老信吗？”路明非立刻爬起来，挠着后脑勺笑着打马虎眼。
老唐怔怔地看着面前康斯坦丁死去的肉体，大脑里一片空白。本就苍白的皮肤此刻更是变成了一种破败的灰白，鲜血从额头中流出，纵使是龙类的身体，在失去了灵魂的支配之后，生命力也在迅速流失。片刻之后，这具身体便彻底死去。
“哥哥......”老唐回忆着康斯坦丁临死前看着他的眼神，他不理解，他不认识面前的怪物，为什么他会用这样眷恋的眼神看着他？
恐惧，疑惑，还有那不断升起的悲伤。情绪冲击着老唐的脑海，让他理智濒临崩溃。
“不！我不认识你！”他尖叫着转头跑开，他越过混血种们组成的防线，越过卡塞尔的大门，唯独越不过自己的记忆。
他在盘山公路上狂奔，跑，一直跑，似乎这样就能逃走。
可是，那个一直追逐着自己的龙已经死了，自己又在躲避着谁呢？
......
“哥哥，外面有很多人。”
“我们就要死啦，康斯坦丁，但是，不要害怕。”
“不害怕，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可为什么……不吃掉我呢？吃掉我，什么样的牢笼哥哥都能冲破。”
“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样就太孤单了，几千年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可是死真的让人很难过，永远永远，漆黑漆黑……像是在黑夜里摸索，可伸出的手，永远触不到东西……”
“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在我可以吞噬这个世界之前，与其孤独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们仍会醒来。”
“哥哥……如果有一天竖起战旗，能够吞噬世界的时候，你会吃掉我么？”
“会的，那样你就将和我一起，君临世界！”
......
老唐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对着天空无声地嘶吼，来自遥远年代的记忆追上了他，名为“孤独”的黑暗笼罩了他。
这一刻，诺顿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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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热，你到底想做什么？”教堂钟楼上的老牛仔，卡塞尔学院的“守夜人”——尼古拉斯·弗拉梅尔看着回到钟楼的昂热。
“我已经厌倦了啊。”校长淡淡地说。
“厌倦了什么？屠龙，还是你自己？”
“两者都有吧，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年，拜龙族血统的恩赐，我还未死去。一百多年来，我的朋友们都死了，只剩下你这个老家伙。你知道路明非刚刚和我说什么吗？他说我很奇怪，青春与迟暮同时出现在我身上，像是个来自旧时代的幽魂。”校长看着自己的手。
“他很聪明，并且，有着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昂热看着远处被学生们包围庆祝的路明非，淡淡地笑道。
“路明非，那孩子，你很看好他？”
“他太神秘了，身上有一些不属于‘龙’的东西，或者说，他身上连属于人的东西都很少。但他还保留着至关重要的‘人性’，这就够了。”昂热看向尼古拉斯，“不过他还是太年轻，正如他所说，我活得太久了，也见得太多。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看穿了他，但他不想暴露自己身上的秘密，我也乐意帮他保守秘密。”
“是啊，我从来没有听过‘剥离’这样离谱的言灵。直接作用于生物，堪称生杀予夺的言灵，存在吗？”
“现在不就存在了吗？”昂热笑着看向老牛仔，“你说我们帮他安排几号序列比较好？”
“我记得99的位置空着在。”
“好，那就99。”昂热给自己倒了一杯马天尼，“‘S’级就该有‘S’的样子，如果他的言灵序列不在楚子航后面，那就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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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谢绝了同学们的邀请，芬格尔也不好抛下便宜师弟一个人和别的同学去庆祝，只好跟着路明非一起回了宿舍。经此一战，路明非越发的渴望变强。他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体没有办法带来，纵使路明非接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这个世界未经训练的身体便显得越发鸡肋。
路明非现在非常的纠结，密大的调查员为了从任务中活下去、为了守护他人，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要变强，都或多或少地使用了一些被禁忌的秘术改造自己的肉体，人类的身体上限承受不住他们所要面对的危险，这是必要的牺牲。密大并不禁止这样的行为，但是密大也有一项规定。
禁止任何调查员使用任何未经守密人验证核查的秘术对自身进行改造。这是写在调查员手册上的规章之一。
相对的，守密人规章上也有一条。禁止任何守密人为任何调查员提供未经验证核查的秘术用于改造自身。
守密人是密大的文职，但也是奋战在第一线的人，他们的主要成员往往是退役或因意外无法再出外勤的调查员，还有从学者阶段就开始专门培养的学员，最后便是神秘学专业的教授们，有些教授同时担任调查员与守密人的双重职位。
守密人的工作就是研究密大的那些禁书，以及对调查员行动档案的整理归档，最后还有零零散散的情报整理与分析。这并不是一份安全的工作，被活化的古物，失控的知识与文字，还有追逐知识而来的可憎生物都是守密人的敌人。
每年都有守密人死于这样那样的事故。
那么我们说回那两条规则，密大并不禁止调查员们改造自己，但是禁止调查员使用来路不明的法术和契约。因为密大所提供的，就算仍旧危险，也是密大知根知底的，而那些调查员在外搜集回来的改造秘术，不能保证里面没有陷阱，必须经过核查才能授权使用。
虽然密大提供的秘术仍具有一定的危险性，甚至异常危险的秘术也有，但密大至少能保证这些秘术让你不会丢失人性，也会尽可能的优化这些秘术，降低它的副作用。尽管密大没有说，所有的调查员也都知道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点。
如果有一天你彻底失去了人性，扭曲成了怪物，密大至少知道你拥有什么异常的能力，以便有针对性的击杀你，好保全还活着的同僚。
死者从来都要为生者让步。
路明非，自然是使用过那些秘术的，像他的左手属于擅自改造，这件事后来也被写进了教科书成了反面教材之一。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秘术，都会使使用者的身体异化，或者灵魂异化。路明非也是今天才看见自己的灵魂已经变成了这番模样，如果他丢失人性，或者陷入疯狂，那么他估计会瞬间死亡，变成怪物。
除此之外，路明非估计自己的灵魂本应更加的畸形，只不过因为回到了这个世界，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体，物质逐渐影响了意识，才一定程度修复了自己的灵魂。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自己的灵魂理论上应该没有左手，现在却长出了一只短小的左臂，这是修复的表现。
路明非纠结的便是自己应不应该重新使用这些秘术，至少可以让自己的肉体在短时间内重回巅峰。
“师弟，你在想啥呢？”芬格尔终于受不了两人之间的这种寂静，开口了，“和师兄聊聊？师兄最擅长开导人了。”
路明非回过头，看了看芬格尔。
虽然，便宜师兄邋遢、猥琐、贪财、爱占小便宜、还很坑，但不得不承认芬格尔确实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没有的事，师兄。”路明非摆摆手，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大家都忙着庆祝和善后，“师兄，我现在非常想提升自己的实力，并且我确实有一种方法能短时间让我的身体素质变强，但是副作用也很大......”
路明非话说了一半，向芬格尔挤了挤眼睛。知道路明非秘密的芬格尔自然明白便宜师弟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斟酌了一番。
“说实话，你大可不必使用那些方法。”芬格尔竖起一根手指指向路明非，“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你是血统‘S’级的混血种。”
“换而言之，你的体内拥有龙血。虽然这也给我们每个人都带来了‘血之哀’，但不得不承认，龙血一旦觉醒，就能大幅度提升我们各方面的身体素质，包括骨骼强度与肌肉强度，还有反应能力等等。”
“所以你不如去找楚子航，你那杀胚师兄肯定有刺激龙血觉醒的办法。”
对啊！我现在身上有龙血啊！路明非眼睛一亮，走路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好像消失了。
明天就去找楚子航！
翌日。
“刺激龙血觉醒的办法？”楚子航诧异地看着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他宿舍门牌号，一大早就来到他宿舍门口，一脚踹开他宿舍门的路明非。“没有。”
“啊？”
“话说回来，你不是已经觉醒言灵了吗？照理来说龙血已经觉醒了才对啊？”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声。
坏事了，忘了师兄昨晚也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