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内心深处产生了波动,他本来想按部就班的取回自己的力量,但现在他有些急了。
他不自觉地渴望能够短时间内获取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现在的自己,太弱了......
路明非不动声色地压下了这些想法,就在刚刚,他拒绝了楚子航的邀请,他并不想加入任何组织,只受校规约束就已经够了。
不过,就算邀请路明非加入狮心会的主要目的没有达成,楚子航也表现得非常开心,有一个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师弟终究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路明非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而在地球的另一端,黑夜与暴雨笼罩着这片大地的一角。
昂热从黑色的直升飞机上走下来,水面起伏,摩尼亚赫号整条船都翻了个底朝天。曼斯勉强抬起头看着他,叼着已经被打湿的雪茄艰难地笑了笑。
“校长。”
他怀里的婴儿嚎啕大哭,大副和二副不知所踪,三副蜷曲身子为“钥匙”挡住了冲击,他自己折断了脊椎。
昂热走到曼斯身边蹲下,摸出打火机为他点燃嘴里的雪茄,而后检查他的腰间。一根枯黄色的牙齿刺穿了那里,爆炸产生的冲击在巧合下让它冲破了“无尘之地”的封锁。
“要是再往上一点,我就撑不到你来了。”曼斯深深吸着人生里最后一根雪茄。
“别说话,医生立刻就下来。”
“医生没用,让我做完最后的汇报吧,像电影里的英雄人物那样。”
“行,龙牙里的剧毒已经开始侵蚀你的神经了,你没救了。”昂热点了点头,“那开始吧。”
曼斯把婴儿递给校长,另一只手死死攥着一根绳索,中途昏迷了一次也没有松开。他把绳索也递给校长,校长拉着绳索把水中的铜罐提了起来。
“我想我杀死了龙王诺顿。这个铜罐是叶胜和亚纪从青铜地宫里带出来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诺顿很想夺回它,它应该很有研究意义;他的骨骸在水库上游,应该还来得及提取DNA;其他的就没了,我记得我有一份把我的遗体空运回德国的保险......”曼斯说到最后已经坚持不住了,早已开始衰老的身体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很可惜,那不是龙王诺顿,只是一名龙侍,守护龙王灵魂的武士。”校长说,“这个铜罐是骨殖瓶,或者说‘卵’,上面的文字是:‘以我的骨血献予伟大的陛下尼德霍格,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以命运统治整个世界。’这里面的就是诺顿。”
“是他隐藏在公孙述背后?”曼斯问。
“我们研究过后会知道的,等我们出了答案,要不要刻在你的墓碑上?”
“不用了,刻我妻子的名字就可以了。”曼斯说,“不要把‘夔门行动组’全军覆没的消息告诉学生们,对于他们来说,这种事还很遥远......”
校长点点头。
“那你的课......”
“施耐德来代,你就说我们去执行新任务就行,过些年这些事公布不公布就无所谓了。”
“好......”
“再见。还有,代我问诺诺好,她该换个导师了......”
“......”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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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
“嗯,回来了。”
回到宿舍,路明非看见芬格尔躺在上铺的床上,哗啦哗啦地数钱。
“嚯,看来赢得不少?”路明非踏在楼梯上,趴在床边,“我的那份呢?”
“早就数好了,至少是你本金的十倍!”
“NB啊师兄,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芬格尔停下数钱的动作,看着他的师弟,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师弟,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没有啊。”
“你就一点不为那些牺牲的人难过?或者你自己有点担忧啥的?”
“没有。”
路明非平静地看着芬格尔,然后从抽屉里抽出自己的笔记本,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拧开了上面的锁,正打算阅读。
“那你心态挺好的,记得我当年还抑郁了有段时间。”
“师兄,我习惯这些了。”路明非轻描淡写地说道,但他的声音很轻,更像是一种无声地自言自语。
“嗯?你说啥?”芬格尔没有听清。
“没有什么。”路明非回答道,然后翻了一页。
路明非读的很快,这些知识本来就来自于他的大脑,只不过被封存了。现在重新阅读只是为了以后能随便看,顺道锻炼自己的精神和神经。
“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了,你那本笔记到底是什么来头,里头到底记着啥。”芬格尔下床来到路明非身后,“还上着锁,神神秘秘的,师兄我尊重你的隐私,也没在你出去的时候把锁撬开看。”
路明非“啪”地一声把笔记合上了。
“干嘛这么大反应,不让人看就不让人看嘛。”
“不,师兄。是你不能看。”路明非扭过头,看着便宜师兄,眼里的银色光辉令芬格尔心惊,“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别看,也别让别的想看的人看。”
路明非说的异常认真,但是芬格尔的注意力全转到路明非的眼睛上去了。
“师弟,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
“你自己看!”芬格尔把路明非带到厕所里。
路明非站在镜子前,自己的瞳孔正中央深处正闪烁着一个亮银色的光!而且还在变大!
不,不是,是自己的瞳孔正以那道亮光为中心变成相同的颜色!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头壳里装着的东西在离开了原有肉体的压制之后终于失控了?那些诡异的知识要暴走了?
不过也没听说过哪位调查员发生异变也就是眼睛变个色啊......
也就是他思考的功夫,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耀眼的银白色,而自己掌心的钥匙纹路,此刻正微微发烫。
路明非惊诧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银色的钥匙正缓缓从自己的身体里“上浮”,在彻底离开自己的肉体之后,银钥匙落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金属的质感,表面光滑,匙柄部分的雕刻十分细腻,但摸不出来具体是什么金属,还带着自己的体温......
恐怖不恐怖另说,路明非倒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诞。照理说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寄宿在自己的身体之内,自己应当感到担忧,应当警惕。
但他现在对于这柄神秘的银钥匙只能产生一种淡淡的归属感,除此之外生不起任何的敌视态度......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现在得来处理处理自己便宜师兄的问题,凭心而论,路明非觉得芬格尔是个好人,虽然他很不正经。
“师弟,你看着你的手掌干什么?还有你这眼睛......一般龙血觉醒都是金红色的眼睛才对......”
“龙血觉醒会改变眼睛颜色?”
“对啊,一般混血种在情绪激动,或者自己主动引发龙血的情况下,眼睛会变成金黄色、金红色或者暗金色。因为龙的眼睛便是金色的,体内拥有龙血的我们眼睛颜色也会在特定的条件下发生改变,一般龙血浓度越高眼睛变色便越接近金黄色......”芬格尔向路明非解释道。
越说,芬格尔便越觉得奇怪,从来没有混血种还能有银色的眼睛!
路明非看着正耐心解答自己疑惑的师兄,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对了,师兄,你......真的看不见我手上的东西?”
“手上?你手上有什么东西?我要是能看见也不会问你这个。”芬格尔白了他一眼,“所以你为什么看着你的手?”
“没什么,看来只是‘灵视’,我看见了一柄银色的钥匙。”路明非平静地回答道。
“这属于正常现象,你不用担心。”
听见芬格尔的回答,路明非松了一口气。
幸好,芬格尔看不见银钥匙。预料之外,情理之中。
不正经的师兄弟俩离开厕所,各自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着彼此。
“师兄,现在怎么办?”
“师兄我也不知道,你知道的,师兄是学渣。”
片刻之后,路明非开口道:“要不我去找古德里安教授问问?”
“好主意。”芬格尔打了个响指,“有什么事情就去烦教授,反正我觉得他肯定很乐意见到你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师兄你这话说得我好像一只实验小白鼠......”
“你打算现在去找教授吗?”芬格尔不管路明非的吐槽,转而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如果现在去的话,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去食堂带一份牛排。”
“师兄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帮你带牛排刷的可是我的卡!”路明非拿起笔记,接着往床上一躺,“我打算再等等,等眼睛颜色为正常再去找教授,省得引起什么关注。”
他这两天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先是自由一日,再是紧急召集,自己连去查阅卡塞尔图书馆的时间都没有。
路明非的职业病快犯了。
将笔记翻阅了一遍遍,路明非感觉到一阵阵的抽痛。他果断放下笔记本,将它重新上锁,放回抽屉里。尽力不去听窗外虚幻的敲窗声,路明非缓解着精神的异常,觉得自己承受污染和压力的阈值又大了一些。
去照了照镜子,自己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颜色,银钥匙也早早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只是自己还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芬格尔在打星际争霸,根本没有理自己。
现在就去找古德里安教授吧,毕竟芬格尔和自己一个导师,路明非觉得做戏做全套还是有必要的。
路明非来到门口,用手拧动门把,打开房门。
路明非来到宿舍楼的楼道里,像这两天一样朝尽头的楼梯走去。
“为什么突然起这么大的雾?”路明非看着楼道外,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雾浓得有些反常,能见度非常低。路明非刚踏出下楼梯的第一步便顿在了原地,重新回到过道里,看着周围。
最远只能看见对面的宿舍楼,楼底下没有一个人,教授、学生、校工......谁都没有。
就像是那些人从来不存在一样,或者说,路明非被世界所放逐。
路明非回到宿舍门口,打开门,看见的只有一片漆黑的宿舍。别说电脑屏幕的灯光了,就连芬格尔都没有看见,整个房间内除了黑暗只有黑暗。
轻轻关上了宿舍门,然后一脚把旁边的宿舍踹开,朝里面望去。
同样如此,房门打开之后只有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
接下来的每个房间都同样如此,没有家具,没有灯光,看不到任何的物体哪怕是一点光影变换和线条,就好像那些房间只是一个贴图,而自己把贴图撕开了,只能什么都看不到......
究竟是怎么回事......路明非开始思考。
尝试了几种心理暗示的方法,路明非至少能排除这不是自己的陷入了某种幻境和幻觉里,自己真实存在于这个诡异的地方。
他在过道里走着,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在某一个瞬间,他的眼角捕捉到了什么东西!他猛地向那里看去,除了一片浓雾什么都看不见。
他皱着眉头,并没有怀疑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自我怀疑会率先使自我的心智崩溃。于是他重新扭过头去,继续顺着过道漫步,只不过这一次注意力着重放在浓雾之中。
“嗒,嗒,嗒,塔......嗒,塔塔,塔塔......”
突然之间,他身后多了一道脚步声。
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滑落,他的脊背也逐渐变得僵硬,耳朵里也只能听见那道诡异的脚步声。他能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东西正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似乎就要追上自己。
“嗒。”
他停在了过道的尽头,浓雾在不知不觉中吞噬了周围的所有,这剩下这条走道,和它尽头的墙壁。
那追逐着自己的东西现在就在自己的身后,自己该转过身吗?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转过身去,也因此目睹了又一件令他难忘的事物......不,那甚至不能用人类的概念来描述。
那是一团肆意伸缩的扭曲集合体,大量的文字与符号像是生物的血肉一样膨胀又收缩,混沌的目光从它的每一寸肌体中向外扩散,难以描述颜色的星光侵蚀着路明非的每一寸视野。它在无声地嘶嚎,发出人耳所不能理解的繁杂噪音,可怖的叫唤声里融合着跨越空间与维度的呼唤。可这一切都像是被关了起来,被它自己关了起来。这些所有的东西都以现实中不存在的形式被锁在这集合体的内部,它的肌体,它的呼号,甚至它体表的那些文字与符号都被关在了它的身体内。
路明非感到有些麻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仪式、道具、知识告诉他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他做不出任何的应对,一种最原始的恐惧攀上了他的心尖。
那集合体——可怜的囚徒张牙舞爪着扑向路明非,把自己撕成了碎片,塞进了他的脑子里。
死亡的恐惧还没有消失,路明非便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温暖。
阳光的温暖。
他惊魂未定,自己现在正站在自己的宿舍门口,保持着打开房间门的姿态。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门外没有浓雾,过道与楼下也有穿行的学生,宿舍里也不是一片黑暗,远处的教堂上有鸽子在飞。
再次使用心理暗示判断,自己确实处于现实。
灵感指引着路明非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那里是银钥匙寄宿的地方。
银钥匙给了他答案。
这是“取悦”了“祂”的礼物。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来自“祂”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