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的夜宴正酣,鎏金铜灯映得满殿明如白昼。
昭元公主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指尖缠着腰间系的珍珠络子,漫不经心地听着阶下伶人唱《霓裳羽衣》。
她今日穿了件海棠红的蹙金双绣罗裙,乌发松松挽了个随云髻,仅簪一支赤金点翠步摇。
殿内暖炉烧得旺,熏得她颊边泛起层薄红,倒比鬓边簪的红梅还要艳几分。
“阿元,过来。”龙椅上的皇帝笑着招手,语气是满溢的纵容,“尝尝西域进贡的葡萄,甜得很。”
昭元笑着应了,提着裙摆走到御前。
刚要伸手去够玉盘,余光却瞥见殿门口进来个人。
那人一身玄色蟒纹常服,身姿挺拔如松,却偏生带了股迫人的寒气。
进殿时目不斜视,只对着龙椅躬身行礼,声音不高不低,却像冰珠落玉盘,敲得人心里发紧。
“宋爱卿来了,快入座。”皇帝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客气,不像对旁人那般随意。
昭元这才想起,这便是那位权倾朝野的御史大夫宋亚轩。
京城里人人都怕他,说他心思深沉,手段狠戾,一双眼睛能看透人心。
她先前只在朝会远远见过几面,从未这般近观。
那人抬眸时,目光恰好扫过她这边。
那是双极黑的眼,瞳仁深不见底,像寒潭凝冰,落在她脸上时,竟让她莫名打了个寒颤。
宋亚轩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不过一瞬,便移开了,仿佛她这艳冠京华的模样,在他眼中与殿中梁柱并无二致。
昭元撇了撇嘴,心里有点不痛快。
她是皇帝最疼的公主,京中少年谁不盼着能得她一眼青睐?
这宋亚轩,倒像是瞧不上她似的。
正想着,忽听皇帝笑道:“阿元刚及笄,性子还野。宋爱卿是朝中重臣,若往后阿元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爱卿可要多担待些。”
宋亚轩垂眸,声音听不出情绪:“公主金枝玉叶,臣不敢。”
昭元哼了一声,转身坐回软榻,拿起颗葡萄往嘴里送。
可不知怎的,方才那双冰冷的眼,却总在她脑海里晃。
她没瞧见,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宋亚轩抬起眼,目光落在她晃动的发间步摇上,眸色深了深。
这朵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倒是比他想象中,更有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