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木窗被风撞得轻响，辰月攥着衣角的手不自觉发白，透过那道没关严的门缝，她清晰看见辗迟低头咬饺子的模样——红色短发垂在额前，连嚼东西时微微鼓着腮帮子的神态，都和从前在炽天殿抢游不动包子时一模一样。可他身边月冥指尖萦绕的淡紫零力，像一根细针，扎得她眼睛发疼。
游不动的包子在手里捏变了形，热气从指缝漏出来，他刚要开口喊“辗迟”，就被樱落捂住了嘴。樱落贴着他的耳朵压低声音：“别冲动，你忘了玖宫岭广场上的火羽了？”厨房阴影里，几双眼睛都锁在辗迟身上，只有辣妈和月冥的聊天声，像碎瓷一样断断续续飘进来。
“小迟啊，打从我在山边捡到他那天起，就爱吃三生草馅的饺子。”辣妈往辗迟碗里添了个饺子，皱纹里满是疼惜，“那时候他才这么点大，抱着我的腿喊‘辣妈’，跟个小团子似的。”她抬手比划着，语气里满是疼宠，“你是他认识的朋友吧？这孩子，身边有人来，怎么不早跟我说，我好多包些饺子。”
月冥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角的余光扫过厨房门缝下那截青蓝色的侠岚服衣角，随即弯起温柔的笑：“前阵子一直在忙，这次是特意陪他来看看您。小迟总跟我提您，说您做的饺子，是他吃过最香的。”
辗迟咬饺子的动作慢了半拍，辣妈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藏在心底的旧忆——那年他在悬崖下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是辣妈把他从山边捡回去，用三生草饺子一点点喂他，夜里还会帮他擦去梦中的冷汗。可胸口突然传来的温热提醒着他，那里藏着母亲雨蝶留下的玉佩，玉面上“雨蝶”二字的纹路，是他血脉里的牵绊。
“辣妈，我去帮您端醋。”辗迟放下筷子，起身走向厨房。木门推开的瞬间，四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空气骤然凝固。游不动的包子“啪嗒”掉在地上，辰月的声音带着颤：“辗迟，你真的……跟穷奇走了？”
“别让辣妈担心。”辗迟的声音压得很低，火红色的元气在指尖绕了一圈，轻轻将门掩上。他看着辰月泛红的眼眶，想起上次在昧谷，她为了护他，挡在幽冥零煞前的模样；再看樱落紧绷的脸，又想起上古时，两人一起在扶桑树下练“风巽星轨”的日子。可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冰凉的玉面贴着皮肤——母亲当年为了护他，连侠岚身份都舍弃了，父亲在无极之渊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小心翼翼的疼惜，这份父母爱，他没法丢下。
“炎天大哥的伤怎么样了？”辗迟先开了口，目光避开辰月的眼睛，落在樱落身上。
樱落攥紧了拳头，木属性元气在掌心凝成细小的叶片：“你还敢问！穷奇拿走三颗神坠，玖宫岭结界都快撑不住了，你到底要站在哪边？”
辗迟的喉结动了动，视线落在厨房角落堆着的三生草上——去年他和辰月一起帮辣妈晒过，那时辰月的发梢沾了草屑，他还笑着帮她拂掉。沉默了半晌，他才低声说：“辣妈做的饺子，你们要是想吃，往后……要是我不在，就常来看看她。”他没说自己会去哪，没说会不会帮玖宫岭，只是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他记得辰月怕黑，记得游不动爱吃包子，记得樱落总爱抢他的糖葫芦，这些玖宫岭的回忆，他也舍不得。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月冥的声音：“小迟，醋在哪个柜子？”
辗迟浑身一僵，知道不能再耽搁。他最后看了一眼辰月泛红的眼眶，转身拉开厨房门，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外间的桌上，辣妈还在和月冥说笑着，可辗迟吃饺子的动作慢了下来，三生草的香味里，好像混进了一丝说不出的涩味。
吃完饺子，辗迟帮辣妈收拾好碗筷，才和月冥起身告辞。走到巷口时，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饺子馆的方向，厨房的门缝已经合上，可他仿佛还能看见辣妈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看见辰月攥着衣角的手，看见游不动掉在地上的包子。
“要不要再待一会儿？”月冥看着他的背影，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你要是想跟辣妈多聊两句……”
“不用了。”辗迟摇摇头，指尖的零力缓缓凝聚，画出一道紫色的传送阵，“父王还在等我回去。”他知道，神坠还差两颗，穷奇不会停下，可他没法丢下两边的牵挂——一边是捡他回家、用饺子温暖他的辣妈，一边是血脉相连、用生命护他的父母，这份两难，他只能自己扛着。
传送阵的光芒笼罩下来时，辗迟最后看了一眼桃源镇的方向，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而饺子馆的厨房里，樱落捡起地上的包子，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们回玖宫岭。”辰月望着那道紧闭的木门，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知道，辗迟那句“常来看看辣妈”，或许已是他能给出的，最温柔的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