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的手指刚触到那具染血的火箭筒,炮火的轰鸣忽然稀疏下来。他猛地抬头,前方日军冲锋的队形出现短暂停滞,后方高坡上的军官正被两名卫兵强行拖离土丘。硝烟中,陈启铭的旗语布在东侧残基上猛然展开,三短一长,随即向右平推,划出一道决断的弧线。
陈启铭站在瞭望台残基上,望远镜死死锁住日军后方。那名立于高坡的指挥官已不见踪影,原本密集的督战队阵列开始后撤,几辆运输马车正慌乱调头。他迅速抽出地图夹中的金属片,看了一眼“07-227”的刻痕,将其塞进胸前口袋,低声道:“该还了。”他转身抓起旗语布,连续打出三组“鹰啸三号”信号,随后从腰间解下最后一枚信鸽笼,将写有坐标的纸条塞入管中,松手。灰羽划破烟尘,向北疾飞。
右翼山坳中,预备队指挥官立即展开作战地图。三连迅速脱离隐蔽阵地,沿干涸河床向日军左后方穿插;四连携带炸药包与轻机枪,直扑敌炮兵观测哨;五连则分两组,一组佯攻正面残余火力点,另一组埋伏于退路必经的狭窄谷口。
张猛将手榴弹重新插回腰带,一脚踢开挡在战壕缺口的日军尸体。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吼道:“都给我站起来!死在这儿是烈士,杀进敌营是英雄!”几名尚能行动的战士挣扎着爬起,有人拄着步枪,有人用刺刀支撑身体。张猛抓起大刀,指向敌后浓烟升起的方向:“顺着弹坑走,别走平地!炸药开路,伤员由担架队护送回撤,动作要快!”
战士们迅速用炸药清理出一条通道。张猛率八名精锐跃出战壕,贴着炮击形成的弹坑带匍匐前进。行至半途,他的膝盖压到一块金属残片,低头一看,是半截日军军官佩刀的刀柄,刻着“武藏”二字。他脚尖一挑,将其踢入坑底,继续向前。
赵鸿志蹲在掩体后,正将最后一具修好的火箭筒递给一名射手。五发弹药已分配完毕:两发打装甲车,两发毁运输队,一发留作应急。他撕下染血的纱布,裹住那片刻有编号的金属片,绑在望远镜支架上。风从东南来,金属片反光在地面投出细长光斑。他眯眼测算角度,低声道:“风偏两度,压低半寸。”
三名射手依次就位。第一发火箭弹呼啸而出,精准命中日军一辆装甲车油箱,火球腾空而起,引燃了附近停放的弹药马车。爆炸冲击波掀翻了炮兵观测哨的帐篷,观测员尚未爬出,第二发火箭弹已击中哨位基座,整个木架轰然坍塌。
“打得好!”一名射手低声喊。
赵鸿志盯着远处混乱的敌阵,沉声下令:“第三发,打那辆正调头的卡车,车头有油渍。”
火箭弹破空而至,卡车前轮炸裂,整车侧翻,柴油泄漏,火势迅速蔓延。日军后方陷入混乱,士兵四散奔逃,无人组织灭火或抢救物资。
陈启铭在瞭望台连续打出“火鸟”信号——三短两长,重复三次。北方天空传来引擎轰鸣,三架苏制战机低空掠来,机翼在残阳下泛着暗灰色光泽。他迅速调整旗语节奏,引导战机进场角度。
张猛部已逼近日军后勤区边缘。他挥手示意队伍停下,命两名战士爬上附近小丘,点燃预先准备的三堆湿柴。浓烟滚滚升起,形成三角地标。赵鸿志举起反光金属片,对准天空,不断调整角度。战机编队盘旋一周,确认地标后,收起机翼,开始俯冲。
第一架战机投下两枚炸弹,偏离目标,落在桥头百米外,炸出深坑。第二架紧随其后,投弹瞬间被高射机枪击中右翼,勉强拉起,炸弹落于河面。第三架在陈启铭的旗语引导下,压低飞行高度,于三百米距离投弹。两枚炸弹先后命中桥梁中部,混凝土结构瞬间断裂,桥面塌陷,坠入河中激起巨大水柱。
战机拉起时尾部冒烟,勉强飞离战区。不久,远处密林边缘出现降落伞白点。张猛立即分出两人前往接应。
陈启铭放下旗语布,从口袋摸出那片刻有编号的金属片,指尖摩挲着“07-227”的刻痕。他抬头望向战场,日军正面部队已陷入混乱,原本密集的冲锋阵型四分五裂,督战队试图驱赶溃兵,却被反向人流冲散。右翼预备队已突入敌炮兵阵地,缴获两门山炮并调转炮口。左翼张猛部正与后勤守军交火,火光中可见数辆军车起火燃烧。
他转身对通讯员下令:“通知五连,封锁谷口,准备收网。”
通讯员刚跑出掩体,北面山脊突然传来密集枪声。陈启铭立即举起望远镜——一队日军残部正试图绕道突围,已被五连伏击火力压制在坡下。他迅速打出旗语,命令右翼三连分兵包抄,切断其退路。
赵鸿志带着技术员爬向火箭筒阵地。三具武器已全部发射,发射管滚烫变形。他打开工具箱,取出备用零件,开始拆解其中一具。一名射手蹲在他身旁,低声问:“赵工,这筒子打完,咱们能造自己的了吗?”
赵鸿志拧紧一颗螺栓,点头:“只要火种不灭。”
张猛率队攻入日军后勤仓库,发现大量弹药、粮食与医疗物资。他命人点火焚烧,同时分出两人押送俘获的通信兵返回主阵地。刚出仓库,一名战士喊道:“连长,这里有电台!”
张猛冲进屋内,电台尚在运转,耳机垂落在地。他抓起耳机,隐约听见断续的日语通话。他不懂日语,但听出语气慌乱。他拔掉电源线,一脚踹翻机器,转身下令:“炸了它。”
战士们迅速安置炸药。张猛走出仓库,抬头望向主阵地方向。火光映红半边天空,枪炮声仍未停歇,但节奏已由敌攻我守转为交错对攻。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榴弹,确认引信完好。
陈启铭站在瞭望台,旗语布在风中展开,连续打出“全线推进”指令。炮兵阵地重新校准,对日军残余集结地实施覆盖射击。右翼三连完成包抄,与五连形成夹击,突围日军被压缩在狭窄谷地,伤亡惨重。
赵鸿志修好第二具火箭筒,装入最后一发弹药。他亲自扛起,走向阵地高点。远处,一辆日军指挥车正试图冲出火线。他架起发射管,瞄准,扣动扳机。火箭弹呼啸而出,击中车尾油箱,整辆车在火光中翻滚炸裂。
张猛部在敌后点燃第二处仓库,火势迅速蔓延至邻近油料堆放点。爆炸声接连响起,照亮了整片山谷。他率队向主阵地靠拢,途中发现一名重伤日军军官倒在弹坑边,手中紧握军刀,刀柄刻着“武藏”。张猛未停步,只低声说了句:“该收的,都收了。”
陈启铭收起旗语布,从胸前口袋取出那片刻有编号的金属片。他盯着它看了两秒,转身放入地图夹底层。远处,苏制战机残骸旁,张猛的部下正搀扶一名跳伞飞行员起身。那人摘下头盔,用生硬的中文说:“告诉赵工,喷火器改型图纸收到了。”
赵鸿志正蹲在掩体后记录火箭筒改装数据,听见脚步声抬头。一名战士递来一张烧焦的纸片,边缘残缺,但能看出是日军技术文档的一部分,上面有熟悉的结构图。他接过纸片,手指抚过图纸上的线条。
张猛一脚踢开挡路的空弹药箱,大刀扛在肩上,走向主阵地。他的军装已被血与火烤得发硬,脚步却未停。前方,陈启铭正站在残破的战壕边,手中握着一枚未使用的信号弹。
他举起手,信号弹划破夜空,炸出一道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