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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十三分,陈启铭的手指停在地图中央那一点上,话音落下,掩体内的空气仿佛凝固。通讯员迅速将命令传往各连,电报键敲击声短促而密集。北坡的观察哨再度传来消息:日军第一波部队已推进至距我方前沿三百米处,未展开散兵线,亦无火力掩护,仅以密集队形稳步前行。

陈启铭抓起望远镜冲出掩体。夕阳斜照,敌军的身影在尘土中连成一片灰浪,刺刀林立,却无人呐喊。他迅速扫视B7区段,确认张猛所部已全部进入预定位置。北侧暗堡的射孔后,机枪冷却水管正缓缓渗出细流,那是赵鸿志改良过的循环系统,能在连续射击中维持枪管温度稳定。

“通知迫击炮组,只打边缘,别暴露主阵地。”他转身对通讯员下令,“再传一遍:没有命令,不准开火。”

战壕内,张猛蹲在一段塌陷的掩体旁,正用肩膀顶住一块松动的沙袋。他抬头望了眼天空,云层低垂,风向偏北,利于毒气扩散——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他没说出口。他站起身,沿着战壕快步前行,挨个检查机枪位。一名年轻机枪手蜷在角落,手指死死扣住扳机护圈,指节发白。张猛停下脚步,一言不发,抽出背后的大刀,重重插在对方脚边。

“刀在,人在。”他说完便走,不再回头。

四点十七分,日军前锋踏入雷区边缘。第一声爆炸撕裂空气,一人被掀翻在地,双腿尽断,却仍向前爬行。紧随其后的士兵跨过他的身体,继续推进。第二枚地雷炸响,火光卷起泥土,三具尸体腾空而起,残肢挂上铁丝网。敌军阵型未变,依旧如墙推进。

“打!”陈启铭一声令下。

前沿六挺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呈扇面扫过雷区残存地带。日军前排成片倒下,后方却无一人退缩。尸体层层叠叠堆积,竟形成一道低矮的肉墙,后续士兵踏着尸堆继续冲锋。一挺机枪因连续射击过热起火,射手被浓烟熏倒,第二组战士立刻拖出伤员,换上新枪管继续射击。

张猛伏在暗堡侧翼,盯着敌军动向。他看见一名日军军官挥刀前指,随即被子弹击中胸口,倒地时手中军刀仍指向我方阵地。那股疯劲让他心头一紧——这不是打仗,是拿命填坑。

“迫击炮,左翼集结点,两发!”他吼道。

炮弹呼啸而出,在敌军侧后方炸开,气浪掀翻十余人。但缺口瞬间被填补,冲锋浪潮未减分毫。

四点二十九分,第一波日军冲至铁丝网前。数人用身体扑压铁刺,为后方开辟通道。三名日军士兵跃入第一道战壕,其中一人手中毒气手雷未及投掷,便被机枪扫中胸膛,手雷滚入战壕缝隙,卡在石缝中,引信未燃。

张猛怒吼一声,跃出掩体。他踏过两具日军尸体,大刀横劈,将一名正举枪刺向我方战士的敌兵连枪带臂斩断。那人惨叫未出,张猛已反手一刀劈入其肩胛,直没至柄。第三名日军回身举枪,张猛侧身避过刺刀,左手抓住枪管猛拽,右膝顶入对方腹部,随即刀锋上挑,割开咽喉。

战壕内空间狭窄,敌我混杂,机枪无法覆盖。张猛背靠土壁,以一敌二,刀光翻飞。一名日军刺刀划过他左臂,军装撕裂,血涌而出。他闷哼一声,撕下衣袖布条缠紧伤口,顺手将染血的布条系在刀柄上,旋身再战。

支援火力终于赶到,两挺机枪从侧翼扫射,压制住后续敌军。张猛被两名战士拖回掩体,左臂血流不止。他靠在沙袋上喘息,右手仍紧握大刀,刀柄上的布条已被血浸透。

“老子没事!”他吼道,“把弹药箱推上来!他们还会再来!”

四点四十五分,第二轮冲锋开始。敌军改用波次叠加战术,第一梯队尚未倒下,第二梯队已踏尸而上。我方机枪位实行点射轮换,每打完一匣子弹即后撤冷却,由预备组接替。迫击炮组持续压制敌军集结地边缘,弹药消耗速度惊人。

陈启铭亲临前沿,蹲在一段塌陷的通讯沟旁。一根被炸断的电话线垂在泥水中,铜芯裸露。他抓起对讲器,信号已断。他转身取出信号旗,交给身旁通讯员:“用旗语联络北翼火力点,调整射界。”

通讯员挥动红旗与白旗,北侧机枪位随即调整角度,扫射敌军侧翼。一名日军小队长正组织突击,被子弹击中头部,当场毙命。但又有两人举起他的军旗继续前进。

五点零三分,第三轮冲锋发起。敌军竟在冲锋途中点燃烟幕弹,黄绿色烟雾随风飘向我方阵地。陈启铭立即下令:“防毒面具!全员佩戴!”他低头检查自己面具的橡胶边缘,确认密封完好。

烟雾弥漫之际,三名日军再次突入战壕。一名我方战士刚摘下面具喘息,被刺刀贯穿胸膛。张猛挣扎起身,抓起一支步枪掷出,正中一名日军面门。他踉跄上前,用大刀柄猛击另一人太阳穴,将其击晕。第三名日军举枪欲射,被侧翼火力击毙。

战壕内尸体堆积,鲜血顺着沟槽流淌。一名年轻战士被刺刀贯穿腹部,倒地时仍死死抱住敌兵腿部,直至对方被击毙。陈启铭踩过一具尸体,弯腰扶起伤员。那人嘴唇发紫,呼吸急促,显然是吸入了毒气。他迅速为其调整面具,示意卫生员施救。

五点二十八分,第四轮冲锋被击退。日军残部退至雷区外缘,尸体铺满三百米纵深地带,如同被犁过一遍的焦土。我方B7区伤亡过半,三挺机枪损毁,两门迫击炮因炮管过热无法继续使用。通讯线路全断,指挥依赖旗语与传令兵。

陈启铭站在掩体口,望远镜扫视敌军后方。指挥车仍在原位,天线竖立,信号未断。他放下望远镜,转身走向伤员收治点。一名阵亡战士仰面躺在沙袋旁,手中紧握一封家书,纸页被血浸透,字迹模糊。陈启铭蹲下身,轻轻掰开那僵硬的手指,将信收进自己上衣口袋。

他站起身,拍去膝盖上的泥土,走向北侧暗堡。张猛正靠在墙边包扎左臂,见他进来,挣扎着要起身。

“坐下。”陈启铭按住他肩膀,“你已经守住了。”

“他们还会来。”张猛喘着气,“那帮疯子,不会停的。”

陈启铭点头,从腰间取下水壶电台,检查电源。指示灯仍亮着,绿色,稳定。他将其放在机枪旁的弹药箱上,靠近冷却水管。

“只要电台还在,我们就能撑住。”他说。

张猛抬头,盯着那台改装过的水壶,忽然咧嘴一笑:“赵鸿志那书呆子,还真有点本事。”

陈启铭没回应。他望向射孔外,暮色渐沉,敌军阵地方向传来低沉的号声。不是冲锋号,也不是集合令,而是一种短促的、反复的鸣响,像是某种新的信号。

他抓起望远镜,刚举到眼前,一颗照明弹突然升空,惨白的光焰在头顶炸开,照亮整片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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