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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鸿志用镊子夹起那片刻痕金属,灯光下细纹如蛛网。他放下工具,抬头看向陈启铭:“这引信能调延时,他们不是随便打的。”

陈启铭接过炮弹残片,指尖划过螺纹凹槽。他没说话,转身走向地图桌。油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的等高线图上,像一道压紧的弓弦。

张猛站在门口,大刀还挂在腰侧,手搭在刀柄上:“他们试完了,总会来真的。咱们守着这几道沟,还能守出花来?”

“不能。”陈启铭铺开作战图,手指点在北坡三号工事,“他们记下了我们的火力点,下次进攻,第一轮炮火就会精准覆盖。等我们开火,已经晚了。”

李叔从外头进来,军装肩头沾着湿泥。他递过一张纸条:“通信线刚接通,前哨确认日军撤回山脊后未再移动。”

“他们在整理数据。”陈启铭说,“这不是冲锋,是测量。我们每一次还击,都在给他们校准参数。”

赵鸿志皱眉:“那咱们就别按他们的节奏走。”

“对。”陈启铭拿起红笔,在地图上画出一道虚线,“不能再死守。我们要让他们以为我们慌了,弹药不足,指挥混乱——然后从他们想不到的地方,捅进去。”

张猛走近地图,盯着那条线:“绕东侧?那矿道塌过两次,连骡子都走不了。”

“正因走不了人,他们不会防。”陈启铭敲了敲图上一处标记,“日军进攻轴线必然沿北坡正面推进,侧翼只派游动哨。如果我们能在他们发起总攻时,从矿道穿出,直插其指挥节点,哪怕只打乱五分钟,也能扭转战局。”

“可矿道年久失修。”张猛声音沉下去,“万一里面堵死了,或者塌方……”

“那就只派精锐。”陈启铭目光扫过三人,“一连在北坡制造混乱,吸引火力;二连和突击队趁夜迂回。我们不求歼敌,只求打乱他们的进攻部署。”

赵鸿志低头翻笔记本:“如果他们用TK-7继续试射,说明还在等待某种条件。引信可调延时,意味着他们可以精确控制爆炸时间——不是为了杀伤,是为了观测。”

“他们在等风。”李叔突然说。

屋内一静。

陈启铭缓缓点头:“所以不能拖。我们必须在他们完成所有测算前,先动。”

张猛盯着地图看了许久,终于伸手抓起铅笔,在东侧路径标出三个潜在伏点:“这里,这里,还有矿道出口外二十米的凹地。如果真要打侧翼,就得在这三处设信号。手电不行,会被发现。”

“用反光片。”赵鸿志说,“我工坊还有几块报废的镜片,涂掉背面,只留一点反光面。夜间用月光折射,三闪为号。”

“好。”陈启铭撕下一页作战令,“现在分头行动。张猛带突击队勘查矿道,今晚必须确认通行可行性。赵鸿志负责制作信号镜,并检查所有通信设备备用线路。李叔继续盯住日军动向,一旦发现新的炮击模式,立刻通报。”

张猛抓起大刀,转身要走。

“等等。”陈启铭叫住他,“这次不是硬拼。你要活着带人进去,也要活着带人出来。明白吗?”

张猛回头,嘴角动了动:“我绿林出身,最会逃命。”

他掀开帘子出去。风从外面灌进来,油灯火焰猛地一偏。

赵鸿志收拾工具时,低声说:“这引信延时可调……他们可能在等风。”

陈启铭没应声。他盯着地图上那条虚线,手指轻轻摩挲着边缘。

夜色压下来时,张猛已带队摸到矿道口。洞口被半塌的石梁遮住,藤蔓垂落,像一道天然帘幕。他蹲下身,用手电照了照地面。

“有脚印。”身后战士低声道,“新踩的,不是我们的。”

张猛熄了灯。五人伏在坡上,盯了近二十分钟,再无动静。

“进去。”他低喝。

洞内潮湿,顶壁滴水,脚下一滑就是淤泥。队伍贴壁前行,每十步停一次,听上方是否有异动。行至中途,前方突然传来碎石滚落声。

“停!”张猛抬手。

前方战士伏地探查:“塌方堵了半道,但右边有缝,勉强能过。”

“过。”张猛咬牙,“把背包卸了,人先走。”

七人挤过裂缝时,一块松动的岩板突然下滑,砸在一名战士肩头。他闷哼一声,没叫出来。

“还能走?”张猛扶住他。

“能。”那人甩了甩胳膊,“就是有点麻。”

继续前行四百米,前方透出微光。出口外是一片乱石坡,正对日军进攻路线的侧后方。

张猛掏出信号镜,对准月光试了试。一点银光在石壁上跳动,三闪,停顿,再三闪。

“通了。”他低声说。

回程比来时更快。队伍刚撤出矿道,北坡方向突然传来炮响。

“他们又来了!”通讯员爬起来就要跑。

“不。”张猛按住他,“听,落点稀疏,节奏乱。不是主攻。”

炮声持续不到五分钟,戛然而止。

张猛立刻命人发信号:矿道可通,伏击位已勘定。

陈启铭在指挥点接到消息时,正看着旗语兵更换旗组。蓝黄旗在夜风中摆动,节奏与昨日完全不同。

他转身走进掩体,对值班哨兵说:“通知一连,按计划,明晨六点,短促暴露火力。”

“是!”

赵鸿志抱着一叠信号镜进来:“都做好了,反光面控制在五度角以内,不会暴露位置。”

“发下去。”陈启铭说,“另外,让所有战士再检查一遍防毒面具绑带。风向记录显示,凌晨可能转西南。”

赵鸿志一怔:“你怀疑……”

“不确定。”陈启铭盯着外头,“但他们的炮弹在等风,我们不能等。”

第二天清晨,天光未亮。

一连按指令在三号工事短暂开火,两挺机枪交替射击,持续不到三十秒便陷入沉默。五分钟后,再次开火,这次只打了两梭子,枪声戛然而止,仿佛卡壳。

日军炮兵果然反应迅速。三轮炮弹精准覆盖三号工事,但随后并未跟进步兵。

陈启铭站在观测位,望远镜对准山脊。

“他们在犹豫。”他对李叔说,“火力不稳定,让他们以为我们弹药出了问题。”

“那现在?”李叔问。

“现在,等风。”

七点零三分,东侧信号镜传来三闪。

“到了。”陈启铭抓起电话机,“传令二连,潜伏待令。没有我命令,不准开火。”

八点十七分,日军步兵再次出动。二十人组成散兵线,沿北坡正面推进,炮火先行覆盖我方明面工事。铁丝网被炸开缺口,木梯架上残垣,日军开始攀爬。

“按原计划。”陈启铭下令,“断续还击,制造混乱。”

几处火力点零星开火,子弹打偏,有的甚至中途停顿。日军指挥官挥刀前指,队伍加速突进,已越过雷区边缘。

就在此时,东侧乱石坡突然爆发出密集枪声。

三挺轻机枪从侧翼同时扫射,日军前锋瞬间倒下四人。指挥官转身欲退,一颗手榴弹落在脚边,轰然炸开。

日军阵型大乱,后撤时互相推挤,两名传令兵被踩倒,爬起后丢下随身皮包仓皇逃窜。

我方未追击。枪声停歇,阵地重归寂静。

十分钟后,侦察兵带回一个皮质笔记本。

陈启铭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表格,标题写着:“风速-毒剂扩散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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