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撕裂了黎明的天际，浓烟裹着碎土翻滚而起。陈启铭蹲伏在战壕边缘，右手紧握驳壳枪，左手死死压住耳朵边的一块绷带——那是几个小时前被弹片划破的伤口，血已经凝固，但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钝刀在颅骨里搅动。
前方三百米处，日军正从三道战线上推进，密集的队列如同黑潮般涌来。机枪声连成一片，子弹打在沙袋和钢梁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战士们趴在掩体后方，不断点射、装弹、再射击，动作机械而麻木。
“东北角！”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是通讯员小赵，他满脸是灰，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敌军两百人左右，正在向我们左翼包抄！”
陈启铭眯眼望向左侧，果然看见一队日军正借助废墟掩护，悄悄绕过那片烧毁的民房。他咬牙低吼：“通知张猛，让他们立刻封锁缺口！”
小赵点头，转身钻入通讯坑道。陈启铭没等回应，抓起身边一支步枪，瞄准一名正在架设轻型迫击炮的日军士兵，扣下扳机。那名日军应声倒地，炮身砸在地面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继续打！”他大喊，“别让他们喘气！”
阵地上爆发出一阵齐射，日军攻势稍缓，但很快又有新的部队填补空缺。他们似乎并不在乎伤亡，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冲锋，仿佛背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驱赶。
陈启铭心头一沉。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集团冲锋。那些士兵的动作太过整齐，甚至有些反常的冷静，像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部队。更让他不安的是，他们在冲锋过程中使用了一些从未见过的武器——一种短管速射步枪，射速极快，压制力极强。
“赵鸿志那边有没有回音？”他又问身旁的副官。
“还没。”副官抹了把脸上的泥土，“可能是通讯线路又被炸断了。”
陈启铭没有再说话，只是盯着前方那片焦土。他知道，如果赵鸿志不能及时修复通讯并协调火力支援，他们的防线最多还能撑两个小时。
阵地后方，几名后勤兵正在抢修一道被炸塌的掩体。泥土混着碎石和血迹，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腐肉的味道。一名年轻的工兵突然停下手中的铁锹，蹲下身，捡起一块扭曲变形的金属片。
“这东西……不是我们的。”他低声说。
旁边的老兵凑过来，皱眉看了一眼：“你确定？”
“确定。”年轻工兵将金属片递过去，“看这个切口，是冲压成型的，不是我们手工锻打的那种。”
老兵接过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这是……新式装甲车用的钢板？”
“可我们这边根本没有这种装备。”另一名工兵低声说道。
几人面面相觑，没人敢说出那个猜测——这些金属残片，极有可能来自日军最新研制的装甲车辆。如果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日军不仅加强了兵力部署，还投入了新型装备。
“报告上去！”老兵当机立断，“让指挥所知道！”
年轻工兵点头，抓起工具箱里的备用信号枪，对准天空扣下扳机。红色的信号弹划破浓烟，在战场上空炸开一朵醒目的火花。
阵线中央，一名狙击手趴在瓦砾堆中，双眼紧贴瞄准镜。他的呼吸缓慢而稳定，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远处，一名日军军官正站在临时指挥所前，挥舞着手臂指挥部队。
“就是你了。”狙击手低声自语。
他调整角度，屏住呼吸，瞄准那人的胸口。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一枚迫击炮弹在附近炸开，冲击波震得他身体一晃，瞄准镜微微偏移。
“操！”他骂了一声，重新校准。
但当他再次锁定目标时，却发现那名军官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佩戴着奇怪徽章的参谋人员，正快速进入掩体。
狙击手咬牙，迅速转移目标，但对方行动极为迅速，几乎在他瞄准的同时就躲进了掩体深处。
“这帮鬼子，今天有点不对劲。”他低声嘟囔。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政工干事老林带着两名宣传员走了过来。
“兄弟们，坚持住！”老林一边走一边大声喊，“我们在为国家而战，每一分钟的坚守，都是为了胜利的到来！”
“说得没错，”狙击手低声笑了笑，“但我们得先活到那时候。”
战斗持续到了午后，太阳被浓烟遮蔽，天地间只剩下了灰暗与死亡。陈启铭站在一处高地边缘，望着眼前这片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他能感觉到，战士们的意志正在一点点被消耗殆尽。
“伤亡多少？”他问副官。
“前线两个排基本打光了，补充的新兵也伤亡过半。”副官的声音沙哑，“医疗队那边说，药品已经见底了。”
陈启铭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昨夜在物资储备处看到的那一箱弹药。那是之前缴获的特种穿甲弹，数量不多，只有不到一百发。当时他觉得留着可能关键时刻有用，现在看来，也许就是这个时候了。
“去调一批穿甲弹上来。”他说，“让狙击组优先使用。”
副官一愣：“可是这批弹药……”
“听命令。”陈启铭打断他，“告诉赵鸿志，如果今晚还不解决这个问题，明天我们就没机会了。”
副官点头，转身离开。陈启铭深吸一口气，望向前方战场。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余晖洒落在阵地上，映出满地的残肢断臂与破碎的旗帜。一名受伤的战士靠在掩体边缘，手里紧紧攥着一枚未发射的手榴弹。他的脸上布满灰尘与血痕，眼神却依旧坚定。
“班长……”他低声唤道，“我还能打。”
旁边的老兵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远处，又一轮炮火轰然炸响，大地颤抖，尘土飞扬。
下一波冲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