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星剑的保证,雷千河身上的怒意,才渐渐平息。
他深深地看了李星剑一眼,此人的狠辣与手段,他早有耳闻。
既然他开了口,那陆沉的下场,便已经注定。
“那就有劳李长老了。”
雷千河拱了拱手,算是将此事全权交由李星剑处理。
他顿了顿,又取出一个乾坤袋,递了过去。
“这里面,是长老此次出手的报酬,还请长老点收。”
李星剑接过乾坤袋,神识探入其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乾坤袋内,堆放着小山般的上品灵石,还有几样他修炼急需的珍稀材料,价值不菲。
雷千河,很会做人。
“雷城主,那李某便不久留了。宗门之内,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
李星剑收起乾坤袋,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不愿在此地多待。
“李长老慢走。”
雷千河亲自将李星剑送到庭院门口,看着他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天际,脸上的表情,才重新变得复杂起来。
他转身回到书房,并未立刻合上那个玉盒,而是静静地凝视着那枚雷光流转的巨蛋。
李星剑方才那番添油加醋的说辞,他一个字都不全信。
身为一城之主,在宦海沉浮多年,他太清楚这些宗门长老的心思。
无利不起早。
李星剑如此卖力,挑拨他与陆沉的仇恨,必然有其自己的图谋。
自己的儿子雷晓是什么德性,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有数。
多半是雷晓主动招惹了那个陆沉,技不如人,反被算计。
只是,这结果未免太过惨烈。
但看着玉盒中这枚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巨蛋,雷千河心中的那点丧子之痛,竟被一种更为强烈的期待与野望所取代。
一个全新的生命,一个天生的雷道宠儿。
这比那个不成器的雷晓,价值大太多了。
为了这个“新儿子”的未来,得罪一个宗门天才,风险确实太大。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他这个城主的面子,雷家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李星剑,就是他递出去的一把刀。
这把刀若是够锋利,能斩了陆沉,那自然大仇得报,皆大欢喜。
若是这把刀钝了,连李星剑都处理不了那陆沉,就证明对方是他雷家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到那时,雷晓之死,便只能就此揭过。
他雷千河,会彻底忘了这件事,甚至会备上一份厚礼,亲自去向那位陆沉“赔罪”。
这就是他,雷千河的生存之道。
他缓缓合上玉盒,脸上的神情恢复了古井无波。
……
李星剑御剑穿行于云海之上,罡风吹得他衣袍鼓荡,他却毫不在意。
雷千河那点小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凡俗城主,纵然有金丹修为,眼界终究有限,只会权衡利弊。
指望这种人成为自己可靠的盟友,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雷千河也算是一枚有用的棋子,至少在提供资源这方面,向来大方。
他真正的心头之患,从来都不是雷千河的态度,而是陆沉。
那个小子,必须死。
起初只是因为雷晓一事,加之众人面前被陆沉拂了面子,他对陆沉有些偏见。
可那夜陆沉潜入自己洞府,盗走丹药,还撞破了他与女弟子双修的隐秘。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他李星剑在宗门之内将再无立足之地。
更重要的是,木璃的状态明显好转,浊心散之毒已解。
他借木璃心魔来转移自身心魔,再将其斩断以求突破元婴的谋划,也随之落空。
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陆沉。
此子,必须死。
只是,如今的陆沉已非吴下阿蒙。
武殿殿主那老家伙摆明了要将其当成搅动宗门风云的棋子,灵植峰那位更是深不可测。
直接动手,风险太大。
他需要一把刀。
一把足够锋利,又足够干净,事后还能随时丢弃的刀。
李星剑在密室中踱步,脑中飞速筛选着合适的人选。
忽然,一道妖娆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
柳燕。
那个在灵武秘境中与雷晓同行的符修。
此女心性凉薄,趋炎附势,为了活命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叛同伴。
更重要的是,她因为陆沉的缘故,被淘汰出局,失去了进入内门的机会。
她对陆沉,必然心怀怨恨。
而且,她只是一个考核失败的外门弟子,无权无势,死了也无人问津。
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工具。
李星剑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神识散开,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笼罩了整个苍雮宗山脚下的坊市。
身为金丹九重的长老,想要找一个炼气期的弟子,易如反掌。
很快,他便在一间最为简陋破败的客栈中,找到了柳燕的气息。
她果然还没走。
心中还存着一丝不甘,一丝侥幸。
李星剑的身影,在密室中缓缓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
坊市,龙蛇混杂。
最西边的角落,一间名为“有缘来”的客栈,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柳燕坐在窗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一张俏脸却满是阴沉与不甘。
距离考核结束已经过去了数日。
大部分失败的弟子早已收拾行囊,黯然离去。
唯有她,还固执地留在这里。
她不甘心。
为了这次考核,她准备了数年,耗尽了家族大半的积蓄,甚至不惜与雷晓那样的纨绔虚与委蛇。
眼看就要成功,却因为那个叫陆沉的家伙,功亏一篑。
每当想起陆沉那张平静的脸,和那不容置疑的话语,她心中的恨意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
可恨又如何?
对方如今是宗门炙手可热的天才,而她,只是一个被淘汰的失败者。
云泥之别。
“难道,真的要就此放弃,回家族嫁给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吗?”
柳燕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房间内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挡住了窗外唯一的光源。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
柳燕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甚至不敢回头。
那股气息,强大,阴冷,带着一种让她神魂都为之战栗的威压。
是宗门长辈!
而且,是修为远超她想象的强者!
“还想入苍雮宗吗?”
一个沙哑而平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击在她的心坎上。
柳燕的娇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猛地转过身,当看清来人那张熟悉的脸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褪尽。
“李……李长老!”
客栈的房间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
柳燕跪伏在地,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李星剑!
剑峰的执法长老,金丹九重的大修士!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人物,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这间破败的客房里。
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煞神。
“抬起头来。”
李星剑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柳燕不敢违逆,颤抖着抬起头,迎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你恨陆沉吗?”
李星探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
柳燕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不明白李星剑为何会突然提起陆沉,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立刻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恨!”
她咬着银牙,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弟子苦修多年,只为拜入仙门,却被那陆沉毁了所有前程!弟子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这番话,倒也不全是装的。
李星剑看着她那因怨恨而扭曲的俏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恨意,就好办事。
“本长老,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李星剑缓缓开口。
“一个让你报仇,并且能让你光明正大拜入符峰的机会。”
轰!
柳燕的脑子,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拜入符峰?
这……这怎么可能?
她考核失败,早已失去了资格。
宗门规矩森严,就算李星剑是剑峰长老,也不可能一手遮天,随意更改考核结果。
“长老……您……您不是在说笑吧?”
柳燕的声音都在发颤,分不清是惊还是喜。
“本长老从不说笑。”
李星剑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锋锐无匹的剑气。
“符峰峰主,与我有些交情。我若亲自开口,为你讨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并非难事。”
“只要你日后在符道上展现出足够的天赋,转为正式弟子,也只是时间问题。”
柳燕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她死死地盯着李星剑,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可是没有。
李星剑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巨大的诱惑,让柳燕短暂地忘记了恐惧。
她很清楚,这是她唯一的机会,是她一步登天的阶梯。
一旦错过,她的人生将彻底坠入深渊。
“弟子……弟子需要做什么?”
她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不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李星剑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所图之事,必然非同小可,也必然充满了危险。
“很简单。”
李星剑摊开手掌,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一张漆黑如墨的符纸。
那符纸之上,没有绘制任何符文,只在中央,有一个细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血色印记。
一股诡异而邪门的气息,从符纸上散发出来。
“这是一张‘牵魂引’。”
李星剑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蛊惑。
“你只需想办法,将这张符,神不知鬼不觉地贴在陆沉的身上,或是藏在他经常待的地方。”
“只要此符在他身边超过三个时辰,我便能锁定他的神魂气息。”
“事成之后,你便是符峰的记名弟子。”
柳燕看着那张诡异的黑色符纸,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锁定神魂气息?
她虽然不知道这具体意味着什么,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一旦被李星剑这样的金丹九重强者锁定了神魂,陆沉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是要她去当杀人的刀!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
陆沉虽然可恨,但罪不至死。
而且,对方如今深受宗门高层看重,万一事情败露,她绝对是第一个被推出来顶罪的。
李星剑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泛起一抹讥诮。
“怎么,不敢?”
他收起符纸,转身欲走。
“既然如此,那便当本长老没来过。你继续在这里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等等!”
柳燕见他要走,顿时急了,脱口而出。
她猛地一咬牙,脸上那丝不忍与犹豫,被一种疯狂的决绝所取代。
富贵险中求!
她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好怕的?
成功了,她便能拜入仙门,从此天高海阔。
失败了,大不了一死。
总好过回到家族,嫁给那个她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胖子,了此残生!
“弟子……愿意为长老效劳!”
柳燕再次跪伏在地,这一次,她的头颅,深深地埋了下去。
“很好。”
李星剑转过身,将那张“牵魂引”重新放在了桌上。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本长老,不希望听到任何坏消息。”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柳燕缓缓抬起头,看着桌上那张漆黑的符纸,眼神变幻不定。
最终,她伸出颤抖的手,将那张决定了她命运的符纸,死死地攥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