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之国 第三百五十五章 伯利恒之星-骑士团

作者:九鱼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11-14 21: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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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其他人暂且不论,”朗基努斯停顿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认得的那些小伙子怎么样?”

“他们都是一些很好的人。”吉安兴奋的说道,或许是一直被当做继承者培养的关系。他像所有的长子那样,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意气风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少会有意掩饰或者是吞吞吐吐。

当他找到朗基努斯的时候,朗基努斯就知道,必然是有些人找到了他,希望他能够向自己引荐他们。

“马吉高并不算是一处很好的地方。”吉安低声说道:“我认识的那些好小伙子们,可能只有一半接受了天主的赐福。但另外一半…”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说道,“你知道,不在教堂里举行的拣选仪式是很难成功的。”

如果他和圣地的骑士,比如贝里昂、威廉或大卫这些人说,他们或许还会有一些无法理解。

但既然是和朗基努斯说的,朗基努斯马上就懂了。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被选中的人了,但他依然记得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年长的兄弟去了教堂,而后兴高采烈,充满骄傲的回到城堡时是种怎样的心情,他相信他并不比任何人差,事实也是如此,城堡的事他做得最多,训练也最是热切,他甚至在一场农夫掀起的暴动中救了那里的管事和警役头目,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父亲已经拿不出让他去参加拣选仪式的钱了。

在圣地之外的地方,拣选是一桩被教会垄断的事情,教堂、修道院、有圣物、无圣物,单独的还是一群——价格都是不一样的。

可以说,如果他没有毅然决然地用手里唯一的一点财产换了马和盔甲,他可能现在已经落了个自己最为畏惧的结局——从自己的阶级跌落,成为长兄的管事,将自己的才能彻底埋没在那座小村庄里。

而他的子孙后代,自此将会成为一个与领主有着微薄血脉联系的平民。

如果能够如伯利恒、塞浦路斯或者是现在的大马士革这样的平民,他并不会因此感到惧怕,但他看到过自己的父亲和兄长是怎样对待那些人的。

而在领主中,像他父兄这样的人并不少。

“殿下总有办法将每个人安排在最适合他的位置上。

如果他们对殿下有忠诚,必然可以得到相应的回报。但问题是他们真的能够接受殿下对他们的要求吗?”

塞萨尔要求他的骑士们发下的誓言中,不但要保持对他的忠诚,同样也要遵守他所颁布的律法。

律法的内容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基础,不允许随意劫掠,不允许强暴男性、女性或是孩子,不允许在未经审判或者是未遭到攻击的时候攻击乃至杀死他人。

这三条法律在后世的人们看来简直都有点可笑了,这不是做人的基本准则么?

但这其中有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骑士们并不将平民、异教徒和异端视作人,塞萨尔却要求他们一视同仁。

有些骑士可以做到,有些骑士认为这是小题大做,还有骑士认为这是对自己的羞辱…

而且他们还必须考虑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人们几乎都知道,塞萨尔麾下的骑士个个都是品德高尚,为人正直的好人,一旦哪个骑士被他驱逐,或者是取消了彼此之间的主属关系,那几乎就是在昭告天下——这个骑士在品德上有瑕疵。

这样他不但无法继续为塞萨尔效力,还有可能遭到其他君王和领主的拒绝。

“他们能做到。”吉安不假思索的说道。

事实上,不但骑士们桀骜不驯,骑士们的主人也一样,贵族们有着种种古怪的脾性,有的领主性情暴戾,骑士们稍有差错,便会被他大声斥骂,甚至动手殴打,或者给出等同于叫他去死的命令。

而有些领主则生性吝啬,任何一方面都会斤斤计较。骑士们在和他一同打仗的时候,不但要担心饮食会被克扣,就连超过了服役期后所能得到的佣金,也会被拖延,甚至抵赖。

如果是碰上这样的领主,甚至可能会发生骑士在战争中被俘,他却不愿意为其付赎金的事情发生——譬如曾经的威廉·马歇尔,他们完全不考虑,一旦骑士的家庭失去了这根最重要的支柱,就意味着无法为他继续服役,骑士的家人都有可能会被剥夺原先的领地和财产。

更有一些领主好大喜功,鼠目寸光,他们不擅长战斗,倒是很擅长见风转舵,左右摇摆,结果不是投错了主人就是错估了局势。

最后就是他的骑士和他们一起倒霉,这点可以具体参考那些因为领主犯了叛国罪,和他一起上了断头台或者是绞刑架的可怜人。

相比起来,除了对平民(甚至包括异教徒)过于仁慈之外,就几乎毫无缺憾的塞萨尔已经是个完人了。

“我那边的小伙子们都很年轻,”吉安补充说。

朗基努斯微微动容,年轻,对于一些人来说是个缺点,但对于塞萨尔来说是个优点,年轻人初出茅庐,热血满腔,为人处世的经验不够丰富,但相对的,因为挫折而带来的愤懑与沮丧也不会带来太大的影响。

他们依然渴望爱情,珍惜友情,看重恩情,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而且既然还未养成那些根深蒂固的恶习,在之后的日子将他们打造为殿下想要的形状也会比较容易。

至于是不是曾经得过赐福,现在看来倒不是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从塞浦路斯上曾经发生过的战争来看,一个心甘情愿地追随领主,为他打仗的农民,要比一个三心二意的雇佣兵乃至骑士更可靠。

即便他们身单力薄,那又如何?

天主的赐福并非每时每刻都在,无论怎么强壮,怎么敏锐,一个骑士也需要闭上眼睛休息。

吉安听了,当然大为欢喜,他不但付了咖啡和坚果的钱,还请朗基努斯吃了一顿用扁平陶锅炖煮的牛肉,之后也没有轻易放朗基努斯走,两人去浴室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第二天一早,朗基努斯回到塞萨尔身边时,已经精神百倍、力气十足了。

但他刚走到议事厅附近,便看到大门訇然打开,一队神色肃穆、蓄着胡须、缠着头巾的撒拉逊人正从中走出来。

他与为首的老人视线相撞,只觉得头脑中嗡的一声,心头更是一阵翻涌。

他的圣人巴拉巴似乎正在向他发出警告,他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他们一眼,便急忙赶进房间内,看到塞萨尔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殿下…”

他并不想探问那些人是谁,但塞萨尔已经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担忧:“是原先大马士革的长者。”

朗基努斯知道,在撒拉逊人之中,学者同时也是他们的骑士和教师,他们在这方面并不曾做出区分——他们既能够手持书卷教诲与引导众人,也能够拿起武器,跨上战马,与敌人一决雌雄,而他们的首领相当于基督徒的主教和大主教,称呼就是长者。

而大马士革的长者以及他的追随者和学生们,早在的黎波里伯爵雷蒙掌管这里的时候就被驱逐了出去,而等到伊本来到这里,他们也未被允许回到城内。

“他们是来请求您,希望您能够允许他们回到大马士革吗?”

“不,他们只希望我们能够允许他们在城外暂时停留。”塞萨尔的心情十分沉重——虽然死去的大马士革人不是他的子民,但也都是一些无辜的民众,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会被运出城外,集中在一起,在熊熊火焰中化为灰烬,这是为了避免尸体可能带来的疫病。

但在进城之后,也有一些撒拉逊人希望为他们的亲人举行葬礼,那些都是不幸在十字军进入城市之前才死去的人,他们身边还有亲友,面目也能够被辨认出来。

还有一些在长久的饥饿与惊慌之中得了病,却再也坚持不住,在看见黎明时满怀不甘而死去的人们。

只要不会引发疫病,塞萨尔能够理解他们想要为亲人哀悼的心情与渴望。

但正如基督徒一样,撒拉逊人的葬礼也同样需要他们的教士来主持,而这些人正是来请求塞萨尔,能够允许他们在短时间内出入大马士革的。

塞萨尔并不介意,有些人可能会担心,将这些人留在这里可能会成为一个不安定的因素,但大马士革原先就是一座以商业为主要经济手段的城市,他只不过封锁了三天,便引得城内外的人们焦灼万分,怎么可能彻底的关上大门,不与外界往来?

一旦内外流通,一个被选中的人悄无声息地进入城中又有什么困难呢?

比起防备这个防备那个,倒不如尽力安抚民众,公正行事,让人们能够安心生活。

毕竟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能够安居乐业才是他们人生的第一要旨,信仰、传统甚至种族都不是关键。

但塞萨尔详尽的与朗基努斯解释了一番,他一向是个很有耐性的人,也从不会看低任何人。他的属下,他的朋友,他的妻子若是不理解他的行为,只要不是胡乱作为或者是固执己见,只是虚心的前来询问的话,他也会不厌得其烦地与其解释。

他秉持的是另一个世界中所有的三观以及准则,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的人无法理解并不叫人奇怪。

而且与一些后世的人们所想象的不同,即便是在这个愚昧无知的年代,人们的本性依然是向善的,正如他之前所说,所有的争斗与阴谋几乎都滋生于匮乏的资源,为了求生,人类当然会滋生出种种罪恶。

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只要能够满足人类对生存的需求,他们的心情也会变得宽容、温和起来。

朗基努斯非常认可这种说法,他曾经担任过教士们的护卫,也曾差点沦落为盗贼,当然知道在衣食无着的情况下,人类要堕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而那些有善心、愿行善,意志坚定的人,即便只是个苦修士,他之前也必然经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方能累积起如此之多的…在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将视线停驻在自己的主人身上。

据人们所说,他的主人生活的并不好,他出生在敌人的城堡中,还是幼儿时,就已经被忠诚的护卫带出了阿颇勒,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

之后更是长时间地混迹在撒拉逊人的牧民之中,但因为有着约瑟林二世藏匿的财富,他们在衣食上并无受亏待的地方,只是缺乏系统的教育和周详的照看。

朗基努斯猜测,那些忠诚的护卫,虽然没有能力为他们的小主人寻觅几个好老师,但肯定也十分地珍惜他们,爱他们的。

最幸运的是,后来他们虽然遭了难,而在魔鬼的鞭挞尚未到来的时候,阿马里克一世便救了他。

或许是因为天主给予了这个不幸的少年如此之多的庇护,他才能长成这样一个良善的人吧。

“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塞萨尔倒是发觉了朗基努斯进来的时候,想和他说的并不是那些撒拉逊人的事情。

朗基努斯回过神来,连忙与塞萨尔说了吉安请托的事情。

在塞萨尔的记忆中,吉安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他是一个纯洁的年轻人,有着这个年龄段的人应有的直率、天真和活力,这正是他与鲍德温所不曾有的,他是因为在来到这里之前便已经是个成年人,而鲍德温则是因为遭遇大难,不得不尽快的成熟起来。

吉安对达玛拉的忠诚更是出乎了塞萨尔的预料。

他在圣十字堡许久,早就习惯了骑士那些过于轻浮放荡的行为,不说与那些农妇女仆之间的风流韵事,就连贵女他们也敢使用粗暴的手段。

可千万别被后世那些浪漫的骑士文学欺骗了。

事实上,受到骑士强迫的贵女也不在少数,只是很少被宣扬出去罢了。

毕竟这对于男女双方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但若真有贵女将这桩罪行控诉到主教或者是国王面前,这个骑士可能会因此丢掉自己的骑士身份,被作为一个罪犯而绞死。

达玛拉意外地在伯利恒得到了天主的赐福,得到了“赐受”,因此决定发愿,去做一个修女,她与吉安的婚姻等同于被宣告废除,而吉安却表现出了一个真正的爱人应有的坚持。

这桩婚约是双方父亲定下来的,吉安只见过达玛拉的画像,一开始只有责任和义务,但见到达玛拉后,他便真正的爱上了这个明媚而又快活的少女。他从未与一个女子这样的契合过,他们仿佛生来就是要结为夫妻的。他甚至想,就算是结了婚,他的“爱与美的女王”也只会是达玛拉。

在那件事情后,他是这样说的:“我爱达玛拉犹如瓦莱里安爱着圣塞西利亚。”他所说的塞西利亚乃是生活在公元两百年左右的一个罗马贵族之女,因为皈依了天主教而决定终身守贞。然而在家庭的压力下,她不得不嫁给另一个罗马贵族瓦莱里安,但她说服了瓦莱里安,不但引他皈依,还决定婚后不同房,双方守贞,而这一约定也一直得到了遵守。

虽然因为这一决定,他的丈夫瓦莱里安以及他的兄弟提伯迪乌斯以及另外一位罗马士兵马克西梅斯,都因为触怒了当时的罗马皇帝,而最终遭受处决,圣塞西莉亚也因为违背了皇帝的旨意——将他们埋葬——同样在被长剑击打了三次后殉道。

“而现在,她虽然无法成为我的妻子,却可以成为我的姐妹。我们以另外一种方式侍奉天主,以及我们在地上的另外一位主人。”吉安说道:“这同样也是我的夙愿。相对于这一崇高的目的,世俗中的一切,反而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马吉高的领地爵位他都已经留给了他的弟弟,而将来他也会发愿守贞。

“不过您若是想要建立一个骑士团——是世俗的,还是宗教的呢?”

原先的圣墓骑士团、圣殿骑士团和善堂骑士团都是由罗马教皇组建的军事修道会组织,成员是必须遵守修士规章,并且承担军事责任,最高首领称为大团长,直接效忠教皇。

这就是为什么塞萨尔遭受大绝罚的时候他们必须开放港口和城市,允许君士坦丁堡的大军长驱直入直达尼科西亚。

现在罗马教会与塞萨尔的关系仍旧不和睦,塞萨尔也并不打算让教士们的手伸到骑士团的运作里——教士们从来就是群不安分的家伙。

塞萨尔想了想,事实上要组建一支骑士团,现在确实是最好的机会,在血与火之中,在激烈的战斗与高耸的城墙之间,是最容易缔结友谊,滋生感情的啊。

他也知道,他所能够展开的庇护,是很容易让骑士臣服并且生出依赖的。

“或者我们可以举行一场比武大会。”

这场比武大会可以说是对骑士们的嘉奖——因为他们再次夺回了大马士革,也可以说,是新的征途展开之前的一场热身,每个骑士踊跃不已。

只是以往从无败绩的威廉.马歇尔,以及另外几个常胜不败的老骑士们并未下场,只在一旁的坐席上欣赏、叫好或是大骂,当有好事的人问起来的时候,他们说:“也该让年轻人们来展示一下他们的身手啦!”

事实上,若是他们若是下场,冠军很有可能依然是属于他们的,毕竟他们的经验和累积的恩惠绝不是年轻人可比的,但谁都知道,这场比武大会的召开者正是塞浦路斯领主塞萨尔,而召开这场大会的目的是为了招募骑士。

就连腓特烈一世身边的骑士都会羡慕塞萨尔的骑士所能得到的福利和俸金,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更让人们惊讶的是,一向在人前很少显露自己的塞萨尔,却在这场比武大会之前做了一番不短的演说。

起初的时候,当人们听见他说:“仁慈乃是对神之爱的一种延伸。”时,并不觉得惊奇——塞萨尔所做的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确实叫无数人分享了天主所赋予他的恩惠。

即便是他的敌人,也只能借此来嘲笑他过于软弱,犹如一个女人,却无法否定确实有很多人受到了他的帮助。

他又说:“耶稣基督曾说,我赐给你们一条新命令,乃是叫你们彼此相爱。我怎么爱你们,你们也要怎么相爱,应当给饥饿者食物,给赤身裸体者以衣服,收留无家可归的人,看望病人和监狱中的人,你要尽心尽力尽意爱主,你们的神,这是诫令中的第一桩,而且是最大的。

其次,就是要爱人如同爱己,这两条诫命是律法和先知中一切道理的总纲。”

这同样是经书上的话,人们频频点头。

之后,他继续说道:“不爱他所看见的兄弟,就不可能爱没有看见的上帝。因此耶稣基督又对门徒说,你在祭坛上敬献祭品的时候,若是想起来兄弟曾经对你抱怨,你就应当将祭品留在祭坛前,先去与你的兄弟和好,再来祭献。”

这也说的没错啊,骑士中传开了一阵窃窃私语,因为塞萨尔身边正站着他最信任的侍从朗基努斯,他们以为这番话是对着朗基努斯的兄弟们所说的。

“人不可占有土地的所有产品,应当从中拿出一部分给贫苦的邻居,要去帮助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收割庄稼,采摘葡萄和橄榄时,应当将落穗和掉在地上的果子,留给寡妇和孤儿,外方人和穷人。

每过三年都应该拿出全部出产的十分之一,施舍给那些无产业的人,以及在你城中聚集、寄居的人和孤儿寡妇,让他们能够得以饱足。

而到了第七年——就是安息年。这一年,田地和葡萄园都应该得到休息。无论它们产出了什么,也应该留给穷人,甚至于剩下的野兽也可以吃。”

这番话虽然也是经书上的,就有些令人彷徨不定了。

因为在经书中,耶稣基督所指的外方人,可能就是异教徒和异端…难道他们也该受到施舍与看护吗?教士们可没那么说。

“将慷慨存在你的宝库里,他会救你于免于任何灾难,而你的仁慈胜于任何利器,他会代你攻打仇敌。”若塞萨尔只说到这里,教士们脸上的笑容或许还可维持,但他在沉默了片刻后,又继续往下说去。

“耶稣基督也曾说过,他是一个好牧人,他是羊的门,所进来的必然得救,并且出入得草吃。

我认识我的羊,我的羊也认识我,正如父认识我,我也认识父一样,并且我愿意为羊舍命。

我另外有羊,不是这圈里的,也必须领他们来,他们也要听我的声音,并且合成一群,归一个牧人。”

虽然这里塞萨尔依然引用了经文,但即便是最愚钝的骑士也听懂了,这真是一个狂妄的人…他们在心中感叹,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在此时引用耶稣基督曾经说过的话,是那样的合情合理。

是的,他并不单将基督徒看作他的羊。更确切的来说,人们说他处事公正,正是因为他事实上对基督徒,撒拉逊人,突厥人,甚至于以撒人都是一样的,只要他们愿意走他的门——愿意遵从他制定的法律,他们就是他的羊,他愿意为他们舍命。

事实上,他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那些想要成为他麾下骑士的年轻人,他不会容忍任何一种罪恶,犹如不会容忍那些进入羊圈里的狼和那些不信他的羊。

那么,我是否应当遵从他的旨意呢?

叫人没有想到的是,塞萨尔如此坦白,倒是让更多的骑士坚定了他们心中所想,他们虽然英勇,不惧痛苦和死亡,但他们对于羞辱平民,强暴女性、屠戮无辜没什么兴趣,只是总被裹挟着往前走。

如果他们不那么做,反而会在骑士中遭到嘲讽,认为他们过于怯懦,但他们知道他们的本心并非如此,若他们的领主能够作此要求,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彻底的解脱。

不过也有人虽然不屑于塞萨尔的懦弱,却依然参加了比武大赛的。

他们想,如果他们的对手都是一群胆小鬼,岂不是可以白得许多盔甲和马匹,还有塞萨尔以及另外几位君王所给予的奖赏吗?

但这些家伙很快就失望了,仁慈并不会让长矛的矛尖变钝,也不会让骑士的决心动摇,相反的,有了一个坚定的目标,他们的胆气反而更足,力量也更大。

这些人的阴谋不但没能得逞,反而都被打下了马,狼狈不堪,虽然他们的领主也代他们缴纳了赎金——毕竟大战在即,他们不可能没有马匹和盔甲,但依然一派灰头土脸,只能在心中暗暗诅咒了几声作罢。

塞萨尔再次收获了一批与他志同道合的年轻骑士,还有他们的扈从与武装侍从。

虽然扈从和武装侍从并不属于塞萨尔,但如人们所说,仆随主人,毕竟主人是随时可以驱逐和更换侍从的,如果侍从的所为不从他的意,他就不可能继续留在主人的身边。

塞萨尔虽然将原先的军队留下了一半在大马士革,但等到比武大会结束,他麾下的骑士甚至要比原先还要多出一倍来,这个结果就连一向信任他的理查都感到有些惊讶。

更多人则感到欣喜,尤其是大马士革的居民和往来这条商路的商人,他们甚至给塞萨尔带来了许多有关于霍姆斯和哈马的情报。

“霍姆斯现在的总督大宦官米什特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个撒拉逊人商人沉吟良久,才犹犹豫豫的回答道,“虽然我的看法或许会引来您的嘲笑,但我必须得说他是一个忠诚的人。”

在加利利海之战中,大宦官是和他的主人努尔丁一起被俘的。

米什特金是一个努比亚人,但皮肤并不如常见的努比亚人那样黑,他们都说他的母亲可能是一个白人,而他被阉割的时间应该不是在少年时期,因为他身材高大,并且蓄着稀疏的胡须。

他沉默寡言,即便雄狮已经奄奄一息,他依然忠诚的匍匐在他的身边照料,直到最后一刻,相比于其他撒拉逊人的嚎啕与失态,他的痛苦显然是寂静的。

也是他前来向塞萨尔陈情,诉说无人敢为苏丹努尔丁净体,那位大宦官只是想请求塞萨尔能为他找个有胆量的撒拉逊人,对方当时大概也没想到,塞萨尔愿意接过这个重任。

对于一个基督徒骑士来说,他能够容许努尔丁有尊严的度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而愿意去抚慰一个死者,完全是出自于他个人的善心。

塞萨尔依然清晰的记得大宦官向他跪下,并且将额头碰触他脚面时的触感,有炽热的液体落在了他的脚上——那是泪水。

可能大宦官更愿意自己来为他的主人做最后的装裹,无奈的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若是如此做——不是尊敬,反而是亵渎。

最后他们护送努尔丁的棺椁一路回到阿颇勒,大宦官也像是一个有形的影子,在短短几天内,他就可怕的消瘦了下去——人们都以为他会因此一蹶不振,随着努尔丁一同迈入天国的时候,他却又振奋了起来,尤其是越接近阿颇勒,他就越精神奕奕,一双眼睛中射出了迫人的寒光,仿佛有一种具有奇效的药物灌注到了他的体内似的。

而在之后的种种闹剧和争斗中,他却像是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直到塞萨尔逃离了阿颇勒,在大马士革才终于又听到了他的名字。

很显然,在这场同室操戈,兄弟阋墙的惨祸之中,他和第一夫人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而他们所扶持的最小的王子萨利赫,只不过是他们的傀儡。

塞萨尔只见过萨利赫几面,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他的两个已长成的兄长要比他有存在感得多。

塞萨尔不确定这个小王子是否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并不是如鲍德温那样在少年时便被看出具有出众天赋的人。

“他对霍姆斯的人如何?”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吧。”

商人苦笑的说道,“当然不是以您为基准,若是以您为基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懂得他的意思,“他从阿颇勒带来了一支一万人的大军,又在不断地招募更多的士兵,而霍姆斯城中的居民都被要求缴纳战争税——几乎是他们家产的大半,有些人逃走了,但只要他们没有带走财产,大宦官似乎也并不在意。

我曾经以捐献军资的名义前去觐见过他,”商人停顿了一下,露出了有些忐忑的神情,“我很难形容他的神情。但若是我在其他地方见到了这样的人,总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与他见面。”

“那么说他确实是一个危险的敌手。”腓力二世担忧的说道,腓特烈一世却不屑一顾,“一个阉人,一个阉人能够做什么?他已经连男人都不是了!”

说罢,他便爆发出一声痛快的大笑。而他的儿子小亨利却仿佛陷入了沉思。他与理查交换了一个眼神,腓力二世的担忧并不是没有来由的,一个人,尤其是男人已经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他必然另有寄托。

而这个寄托是什么呢?无论是努尔丁以往的荣光,还是撒拉逊世界的统一,又或者是真主的威名。

无论是哪一样,十字军都会将其击破,这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甚至可能比伊本还要棘手。

太阳再次离开了这个世界,黑暗笼罩了霍姆斯的屋舍与田园,大宦官跪坐在丝毯上,一丝不苟地做着今日的最后一次礼拜,礼拜结束,他依然不曾起身,而是静静的向着真主祈祷,他可能是仅有的几个知晓那桩秘密的人。

而这桩秘密从赞吉在最后的那一年,传到了他的次子努尔丁那里,又从努尔丁的手中传到了他的手中。

而这个秘密又因为囚禁了约瑟林三世的原因,叫第一夫人也有所触及,只是她不曾端详整个事情的全貌。

毕竟这件事情直接涉及到了赞吉的荣誉。

赞吉虽然是一个王朝的奠定者,又是阿拔斯王朝哈里发的“艾塔伯克”。

但事实上,你若是翻阅过那本他用生命撰写的史书,你就会发现,在苏丹的整个生涯中,大部分时间与之战斗的是撒拉逊人而非法兰克人,他一直在致力于统一整个叙利亚地区。

他通过婚姻得到了霍姆斯,又通过军事威慑夺取了大马士革,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年,他才开始攻打埃德萨,而埃德萨的陷落,简直就和大马士革第一次陷落时那样,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最初的原因是因为约瑟林二世曾经沿着幼发拉底河一路攻打和掠夺大马士革周围的城邦,赞吉发现之后——这个发现用得就非常的微妙。

难道约瑟林二世或者说是法兰克人,是第一次劫掠撒拉逊人吗?当然不是,而且我们都知道,在这个时代,一支大军如果想要聚合,开拔和远征的话,动静大得简直是百里之外的人都能知晓,更别说是往来的商人、牧人和巡逻的骑兵了。

但在记载中,赞吉大军简直就像是在真主的召唤下,一刹那间便从阿颇勒来到了埃德萨。

在教士的记载中,说到他的兵士之多,犹如天上繁星,放眼望去,城外的原野全是人和帐篷,而且更为古怪的是,当时约瑟林二世不但离开了埃德萨,还将军队全都带出了城市,城市中竟然只有工匠、商人和教士。

代理埃德萨的竟然是一个主教,而赞吉并未浪费时间,他在派遣使者要求埃德萨投降的同时,便已经开始挖掘城墙,而他遭到的反抗是那样的微弱——埃德萨城中的人并非个个都是懦夫,他们确实尽其所能的反抗了,但他们甚至不是士兵,也没有更多的器械和武器,你要他们怎么做呢?

在埃德萨陷落后,赞吉所得到的好处是毋庸置疑的。

这毕竟是撒拉逊人节节败退后的第一场胜利,并且向世人们证明,法兰克人并不是战无不胜的。

撒拉逊世界中人心震荡,人们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赞吉身上,没有人再提起赞吉原先也只是一个奴隶,一顶顶尊贵无比的高帽子被撒拉逊人的埃米尔、苏丹与哈里发戴在了赞吉的头上,像是萨拉丁现在用的胜利王,还有撒拉逊人的荣耀,哈里发的保护者等等等等。

大宦官跪坐在丝毯上,嘴角浮现出了讥讽的笑容。

他依然清晰的记得努尔丁曾经给他看过一份写给赞吉的文书。

文书上是这么称呼赞吉的…

埃米尔,将军,大帝,公正者,真主之助,胜利者,独一无二者,我教之基石,撒拉逊人的梁柱,信仰之光——对,就是努尔丁后来所得到的那个——撒拉逊人的庇护,王朝之珍宝,众王之王苏丹,叛徒的惩罚者,撒拉逊军队之元首,诸王之王,胜利之光,叙利亚的领袖,埃德萨的征服者…

从这些头衔便可看出赞吉当时的地位可谓如日中天,人们都说埃德萨的胜利乃至吹响了反攻法兰克人的号角,而他确实也在大肆招募士兵,建造攻城武器,但令人感到惊讶和惋惜的是,44年底,他才攻下了埃德萨,46年的一月份,他便死于刺客的谋杀。

迄今为止,大宦官依然不能确定赞吉的死,是否与埃德萨的沦陷有关?

是否在他成为了撒拉逊人的精神首领之后,那个秘密也成为了一桩即便是赞吉也绝对不可以暴露的弱点?

而苏丹努尔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决定远征亚拉萨路,又为的是什么呢?

或许正是为了在这个秘密泄露之后,赞吉以及他的后人可以依然屹立于叙利亚,乃至整个撒拉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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