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目光扫视,正准备寻找潜入的路径或者抓个舌头问话。
恰在此时,一个穿着锡府仆役服装,看起来像是小管事模样的人,正骂骂咧咧地从侧门走出来,似乎是刚被主子训斥完。
机会难得!
方羽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如同苍鹰搏兔,瞬间从墙头扑下!
那仆役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巨力传来,喉咙已被扼住,整个人被提离了地面,所有的惊呼都被卡在了喉咙里。
“说,锡地在哪?”方羽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那仆役吓得魂飞魄散,感受到对方手上传来的恐怖力量和杀意,哪里敢隐瞒,哆哆嗦嗦地艰难开口:“大…大公子…刚,刚带着一队人,押着辆马车,出…出门去了…”
刚出门?马车?
方羽脑中立刻闪过刚才在墙头上隐约瞥见的,那个刚刚拐过街角的车队影子!
“走!”
他毫不犹豫,随手将那吓晕过去的仆役扔到角落,招呼一声,与诸葛诗、高梦三人如同三道离弦之箭,朝着车队离开的方向疾追而去!
锡地骑在膘肥体壮的战马上,掌心却微微沁出冷汗,黏腻地贴合着缰绳。
他目光如同探照灯般,不断扫视着街道两侧那些在浓重夜色中沉默矗立的建筑阴影,以及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巷口拐角。
他心知肚明,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耗费巨,动用关系才弄到那具奇异尸体并要秘密押送出城的消息,尽管他已经极力封锁,动用了一切能用的保密手段,但在这眼线遍布的京城,难免还是有风声走漏。
此刻,说不定就已经有贪婪或敌意的目光,正潜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如同毒蛇般窥视着他们这支队伍。
因此,他带队尽量选择相对僻静,人流量较少的路线,行进速度保持在一个不快不慢,既不引人注目也不至于显得心虚的节奏,同时嘴唇紧抿,不断用严厉的眼神示意护卫们提高警惕,手指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剑柄过远。
“太小心了吧,这眼看都快到城门口了,能有什么事?锡公子是不是有点…”队伍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性子略显急躁的年轻护卫,趁着锡地目光转向另一侧时,忍不住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同伴嗤笑了一句,觉得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有些过分紧张,草木皆兵了。
锡地耳朵微动,似乎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嘀咕声,但他面色不变,并未回头理会。
倒是走在队伍最前方,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气息始终笼罩全场的护卫队长巴隆,猛地回过头,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冷冷地剐了那多嘴的护卫一眼,没有任何言语,但那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如同实质的冰锥,让那护卫瞬间噤若寒蝉,脸色一白,赶紧低下头,再不敢多言半句。
在这支用重金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里,实力是唯一的硬道理,已达心魂境的巴隆,就是无可争议的权威,无人敢轻易挑衅。
“停下!”忽然,锡地猛地抬起手臂,用力勒紧了缰绳,健马发出一声不满的嘶鸣,前蹄微微扬起,停了下来。
“锡公子,怎么了?前面没什么啊?”
旁边一名护卫队长模样的汉子疑惑地问道,目光向前方空旷无人的街道扫去,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锡地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眉头紧锁,将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目光,投向了前方抱臂而立的巴隆。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寂静有些不对劲。
巴隆依旧抱着他那柄弧度诡异的弯刀,看似随意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但他那双半开半阖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他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太安静了。这个时辰,这条通往西市后巷的街道,不该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的感知远比这些普通武者敏锐得多,已经清晰地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以及这片区域异乎寻常的死寂。
锡地闻言,心中微微一凛,对这位重金请来的队长更添了几分倚重和庆幸。
他沉声确认道:“巴大人也觉得不对劲?”
那名刚才嗤笑的刀疤护卫见状,不由再次撇了撇嘴,刚想嘟囔一句“真是小题大做,自己吓自己”,忽然,他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骇!
几乎是求生的本能驱使,他猛地抬起手中厚重的包铁刀鞘,向自己左侧脖颈的方向全力一挡!
“铛——!”
一声清脆而短促的撞击声响起!
一枚三寸长短,乌黑无光,形如毒蛇獠牙的细小飞镖,被他险之又险地格挡在了离他咽喉只有不到三寸的空中!
镖尖甚至擦着他的护颈皮革划过,带起一溜细微的火星!
冰冷的死亡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瞬间涌出的冷汗几乎浸透了他的内衫,后怕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发冷,僵在原地。
“敌袭!全体警戒!保护货物!”
巴隆这时才仿佛刚从那慵懒的状态中“惊醒”,慢悠悠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雪亮的刀身在黯淡的月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芒。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份令人恼火的从容不迫,但下达的命令却清晰,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锡地的脸色在这一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胸腔里那颗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几乎就在那枚淬毒飞镖被挡下的同一瞬间,仿佛接到了某种信号,街道两侧那些原本寂静无声的墙头,屋顶的阴影里,如同鬼魅般齐刷刷地冒出了十几道漆黑的身影!
这些人动作矫健敏捷,脸上全都清一色戴着牛头面具,让护卫队众人微微一愣。
“面…面具人?!”
护卫队中,一个看起来经验尚浅的年轻护卫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
毕竟,“面具人”的传闻,在京城现在可谓火热。
但他的惊呼很快就被旁边一名年纪稍长的护卫低声厉喝打断:“蠢货!闭嘴!动动你的脑子!怎么可能是真正的面具人!那等存在,会看得上我们这点货物?不过是群借着人家名头行事,藏头露尾的鼠辈罢了!”
锡地也强自镇定,冷声喝道,试图稳定军心:“慌什么!都给我稳住!真正的面具人据我听闻,向来只针对妖魔下手,行事自有其章法!眼前这些,不过是一群见财起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无胆匪类!结阵,迎敌!”
那十几名牛头面具人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没有任何废话或是战前叫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直接从高处悄无声息地扑杀下来!
手中各式兵器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分工明确,一部分人如同跗骨之蛆般缠住外围的护卫队员,另一部分动作最快,气息最凌厉的几人,则如同离弦之箭,直扑队伍中央那辆覆盖着厚重黑布,散发着隐隐阴寒之气的马车!
“保护货物!绝不能让他们靠近马车!”
锡地瞳孔骤缩,大喊一声,自己则猛地一夹马腹,策马紧紧贴靠在马车一侧,“锵”地一声拔出了佩剑,虽然手心出汗,但眼神凶狠。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在这些亡命徒面前恐怕不够看,但至少要表明与货物共存亡的态度,稳住这些雇佣兵的心神。
“杀!”
护卫队员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激起了凶性,纷纷怒吼着,鼓起内力,挥舞着兵器迎了上去。
霎时间,刀光剑影交错,激烈的战斗瞬间爆发!
巴隆这时候终于动了。
他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
身影如同鬼魅般一个模糊,便已切入混乱的战团中心,目标明确,直指那名冲在最前面,眼看就要突破防线触及马车的面具人头领。
他手中那柄弧度惊人的弯刀,随着他的动作划出一道诡谲的弧光,无声无息,却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直取对方脖颈!
那面具人头领显然也没料到对方队伍里竟然藏着如此可怕的高手,这速度,这刀势,完全超出了他的预估!
仓促之间,他只能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将手中一柄厚背砍刀奋力向上格挡!
锵——
咔嚓!
噗!!!
先是刺耳欲聋的金属断裂声!
那面具人头领手中精钢打造的厚背砍刀,竟如同朽木般被巴隆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刀直接从中劈断!
刀势几乎没有任何停滞,带着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顺势狠狠地斩入了他的胸膛!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肋骨碎裂的可怕声响!
剧痛瞬间淹没了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撞中,向后猛地抛飞出去,重重砸在后方坚硬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鲜血瞬间染红了墙面,眼看是活不成了。
“心…心魂境高手!”
其他正在厮杀的面具人中,有人注意到了这恐怖的一幕,失声惊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子,带着明显的颤抖。
巴隆持刀而立,刀尖殷红的血珠缓缓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开小小的梅花。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轻蔑的冷笑,声音如同寒冰碰撞:“既然知道了,还不给老子滚?现在滚,还能留条狗命!”
话音未落,他再次主动出击,身形如同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风!
手中弯刀挥舞间,带起道道肉眼可见的凌厉刀风,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被切割的呜咽声!
他的刀法诡异狠辣,角度刁钻,往往敌人刚刚被其他护卫的攻击牵制住身形,露出丝毫破绽,他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刀光便已寻隙而入,或是轻易地斩断对手的兵器,或是在其身上留下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的伤口!
“啊!”
“我的手!”
短短七八个呼吸的时间,又有两名试图靠近马车的面具人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创,一人持刀的手臂齐肩而断,另一人胸腹间被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肠子都差点流出来,惨叫着倒地,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那面具人中仅存的副头领见势不妙,知道今天彻底踢到了铁板,尤其是这个心魂境的恐怖刀客,根本就不是他们这群人能够对付的,再纠缠下去恐怕要全军覆没,立刻发出一声尖锐急促的呼哨,毫不犹豫地下令撤退。
剩余的面具人闻言,如同受惊的麻雀,再也顾不得纠缠,纷纷虚晃一招,摆脱对手,动作迅捷地向街道两旁的黑暗巷弄中退去,显然是早有应对失败的计划。
巴隆停下追击的脚步,弯刀斜指地面,血珠顺着刀身滑落。
他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依旧难看的锡地,眼神带着询问。
以他的实力,全力爆发,留下对方大半人马或许做不到,但趁乱擒下一两个活口逼问来历,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要不要动手?
锡地看着那些如同阴影般迅速融入黑暗,消失不见的袭击者,脸上肌肉抽搐,眼神中闪烁着愤怒,后怕以及深深的权衡。
他紧紧攥着拳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甘和无奈道:“算了,巴大人。穷寇莫追。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万无一失地将货物押送出城。刚才的打斗动静不小,肯定已经引起了附近某些人的注意,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以免节外生枝。”
他不是不想揪出幕后黑手,而是怕万一对方还有更强的后手埋伏,或者拖延下去引来盘查,那麻烦就大了,这趟至关重要的交易可能就此泡汤。
巴隆无所谓地耸了耸宽厚的肩膀,仿佛刚才激烈的厮杀只是热身运动。
他手腕一抖,甩掉刀身上残留的血迹,动作流畅地将弯刀插回腰间的刀鞘,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经此一番突如其来的袭击,队伍里原本还存在的一丝侥幸和松懈心理彻底被碾碎,所有护卫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眼神警惕地环视四周,紧握着兵器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在锡地连声的催促下,队伍重新整队,押送着马车,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几乎是小跑着朝着已经不远处的城门方向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