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棒子面糊糊勉强压下了胃里的灼烧感,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和满足。林磊(工程师的灵魂主导着这具年轻的身体)坐在冰冷的炕沿上,正努力消化着穿越和系统带来的巨大冲击,盘算着如何利用脑海里那点微薄的“负面情绪能量”时,一阵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和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林?林磊?醒了吗?”
门外的声音听起来温和,甚至带着几分关切,但在这寂静寒冷的清晨,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刻意。记忆瞬间被触发——这是中院的一大爷易中海的声音。
林磊眉头微蹙。原身的记忆里,这位一大爷是院里的最高话事人,八级钳工,厂里的技术大拿,平日里道貌岸然,最讲究“尊老爱幼”、“邻里互助”,但潜意识里残留的某些片段让林磊本能地升起警惕。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纷乱,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打开。门外站着易中海,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外面套着件旧棉袄,脸上带着一种惯有的、属于领导者的温和表情。但在他身后半步,还跟着一个人——秦淮茹。
她低着头,身上是打着补丁的棉袄,脸色冻得有些发青,双手紧张地绞在身前,眼角似乎还带着未擦净的泪痕,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然而,林磊敏锐地捕捉到她快速抬眼看了一下他屋内陈设时,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打量和算计。
“一大爷,秦姐,早。”林磊按着原身的习惯,哑着嗓子打了个招呼,侧身让开,“屋里冷,进来说?”他注意到秦淮茹手里还端着个空碗。
易中海摆摆手,没往里走,就站在门口,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屋内家徒四壁的景象,最后落在桌上那个还没洗的、沾着糊糊残渣的瓦盆上,叹了口气,语气愈发沉重:“不了,就几句话。小林啊,看你气色还是不好,昨晚没睡踏实?”
“还好。”林磊简短地回答,心中警惕更甚。
“唉,年轻人,要节哀,更要往前看。”易中海开始了他的铺垫,“你爹妈走得突然,大家心里都难受。但活着的人,日子总得过下去,你说是不是?”
林磊没接话,只是看着他。
易中海似乎有些尴尬于他的沉默,轻咳一声,进入了正题:“这个…院里呢,讲究的就是个互相帮衬,团结友爱。特别是现在这年景,大家都不容易,就更要抱团取暖。”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身旁的秦淮茹,语气变得更加语重心长:“你看贾家,东旭瘫在床上,药不能断,棒梗他们还小,正是能吃的时候,就淮茹一个临时工,那点工资…唉,真是难啊!天天野菜糊糊都喝不饱,孩子们饿得直哭…”
秦淮茹适时地低下头,肩膀微微抽动,发出极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
易中海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公道”:“小林啊,你是咱们院看着长大的,现在也是顶门立户的男子汉了。你虽然也难,但毕竟是一个人,定量好歹能紧着自己。贾家这一大家子,真是揭不开锅了!”
他图穷匕见,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磊:“远亲不如近邻。你看,你家要是还有多余的棒子面,能不能先匀一碗给贾家应应急?就当是帮帮你秦姐,帮帮孩子们!这邻里邻居的,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这份情谊,大家都会记着的。”
道德的大旗被他挥舞得猎猎作响。
林磊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一股冰寒甚至超过了外面的天气。他终于亲身体验到了什么叫“道德绑架”。易中海绝口不提“借”,只说“匀”,强调“情谊”,闭口不谈“归还”。那空碗,就是准备直接端走的。
原身记忆中,这种“匀”往往是有去无回。而且,易中海精准地抓住了原身年轻、脸皮薄、又刚失去父母渴望认可的弱点,这套说辞在过去几乎屡试不爽。
但此刻,占据这身体的是来自后世的灵魂。他清晰地看到了这温情脉脉面纱下的算计:易中海在通过“帮助”贾家来巩固自己一大爷的权威和“公正”人设,同时也在试探和拿捏他这个新孤儿的底线。
饥饿的胃部再次抽搐了一下,提醒着他那仅剩的五斤棒子面是何等珍贵。他若给了,自己就可能挨饿,而对方的贪婪绝不会止于这一碗。
就在他沉默的当口,院门口传来了更大的动静。贾张氏那肥胖的身影挤了过来,人还没到,那尖利又带着哭腔的嗓音就先到了:
“哎呦喂!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眼看就要饿死了啊!没天理了啊!老贾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我们孤儿寡母活不下去了啊…”
她拍着大腿,干嚎着,眼睛却滴溜溜地往林磊屋里瞟,精准地定位了那装棒子面的瓦盆,那眼神里的贪婪几乎不加掩饰。
易中海眉头微皱,似乎对贾张氏的泼妇行径有些不满,但并未真正阻止,反而对林磊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看…实在是难啊…”
压力层层加码。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有一个在外围发动“音波攻击”。
林磊看着眼前这三张面孔——道貌岸然的易中海,楚楚可怜实则算计的秦淮茹,撒泼耍横的贾张氏。
他握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他更加清醒。
【负面情绪 15… 20… 10…】
脑海中,那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能量槽的光芒似乎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丝。来自贾张氏的恶意、易中海施加的压力、以及他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抗拒,都成了养料。
这系统,倒是应景。
他知道,这第一道关,他绝不能退。退一步,以后就会被这群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他缓缓抬起头,迎着易中海“期待”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因为寒冷和缺水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一大爷,秦姐,张婶儿。”他顿了顿,“我家的情况,您几位也知道。我爹妈没了,厂里抚恤金办完事也没剩几个。我这学徒工一个月十八块,定量就那么点。”
他指了指屋里,“我就这点棒子面了,还得熬到月底发粮票。匀给你们,我明天就得喝西北风。”
他目光扫过秦淮茹端着的空碗,最后落在易中海脸上:“您是一大爷,德高望重。要不…您家定量高,工资也高,您先带头多匀点给贾家?您带了头,我们这些小辈,肯定跟着学。”
一句话,轻飘飘地,把道德的山峰,原路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