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退敌军的武力侦查后,塔尔门人很久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双方沿河流对峙,前线部队各自使用迫击炮,攻击对岸的可疑目标。
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塔军更加吃亏。
因为他们缺少一个带有金手指的德鲁伊。
而波军警戒哨发现可疑情况后,只要将消息上报给团部,就能在第一时间获得准确的敌我信息甚至坐标。
信息上的不对等,让塔军屡屡吃亏。
久而久之,塔军干脆不在前线行动了。
他们将防线向后收缩了一百米,最前方的部队直接躲进了森林,和波军脱离接触。
李察自然乐得清闲——他们的任务是拖延而不是死守,塔军在阵地前耗得越久,对波军自然也就越有利。
只要守到9月4日晚,35团和第18骑兵团就能后撤至维斯瓦河,然后前往华沙补员修整。
时间在双方对峙时,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午。
双方各行手段,开始为部队准备午餐。
缴获自第3装甲维修营的野战炊事车成为第35团的战利品后,团属炊事排的饮食保障能力瞬间提升了一个台阶,达到与塔军同等水平。
炊事兵以更高的效率,给前线士兵提供热食和热饮。
虽然已经吃了几天的土豆浓汤配硬饼干或是干面包,但是图霍拉防线上的士兵能够吃上当天烹饪的热餐,已经比其他地区的友军强了许多。
强力的饮食保障,成为支撑部队战斗力重要一环。
李察轮换了一只麻雀后,在指挥部里一边吃饭,一边思考敌人接下来会如何行动。
是强行派出装甲部队掩护,还是像之前那样,大炮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大炮轰?
无论如何,有坚实的防线存在,35团都吃不了亏。
他命令麻雀爬升高度,看了一眼塔军阵地的方向。
谁知他这一看,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李察‘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放下餐盘,抓起武装带和钢盔,直接走出了团部的地下掩体。
周围的参谋、卫兵,乃至于艾丽莎这个兼任颂唱手和个人秘书的小跟班,都搞不清面前这位才华横溢的军官,究竟打算干什么。
“少校,您要去哪里?”白发少女抱着祷告仪等颂唱手专用设备,紧紧跟在李察身后。
李察一言不发,顺着交通壕闷头往前走。
艾丽莎大概猜出了目的地,于是出声劝阻道:“前线太过危险,您还是留在团指坐镇指挥吧!”
李察连连摇头。
他面色沉重,说话时头也不回。
“有些事情,必须由我亲自确认。”
李察通过金手指的视野,看到代表敌军的红色标记中,出现了一大片代表中立的黄标,以及友好的绿色标记,向着交火线缓慢移动。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
当李察和艾丽莎等人抵达一线战壕时,那些标记也同时出现在了视野中。
沃罗宁上尉听说团长亲临前线,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急忙带人跑了过来。
“少校,您还有什么吩咐?”
上尉的眼睛闪闪发光,似乎以为己方即将策动一场反击行动。
李察没有说话。
他举起双筒望远镜看了对岸几眼,突然大骂一声。
“狗东西,这些塔尔门鬼子统统该死!”
沃罗宁急忙顺着李察观察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连艾丽莎都举起了缴获自塔军的六倍望远镜。
一群衣着各异的平民,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女孩有些不解:“少校,塔尔门人打算征兆平民搭设浮桥?”
如果让波黑兰尼平民掩护塔军工兵,波军的确很难对本国平民开火。
可是...
沃罗宁上尉大惊:“这不是违反国际法吗?”
李察把牙咬得咯吱响:“你还指望侵略者和你讲国际法?自塔尔门不宣而战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违反了一切国际条约。”
他想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声音中饱含着怒火。
“如果塔军只是以平民为人盾掩护架桥,那反倒是件好事...”
沃罗宁连连摇头:“这算是什么好事?”
“这说明他们没有我想象的那样丧心病狂。”
然而,事态通常只会朝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
只见塔军士兵用枪逼迫平民登上充气艇,上百名平民就这样抵达了河对岸。
李察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沙袋上:“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狗日的塔尔门鬼子!”
包括艾丽莎在内的波军将士,同样有些发愣。
少女小声地自言自语:“他们不让平民架桥,渡河干什么?”
而旁边的沃罗宁上尉脑子转得快,他第二个想到了原因,然后发出了一声波黑兰尼国骂。
“这群畜生,统统都该下地狱!”
只见停在河对岸的十几名塔军士兵趴在地上或者散兵坑中,他们用枪指着平民,逼迫对方往前走。
若是有人稍有迟疑,塔军就会开火射击;往其他方向跑,同样也会遭受攻击。
波兰平民被逼无奈,只得哭嚎着向着波军阵地的方向走去。
可在阵地和河流之间,是铺满地雷的无人区...
现如今,即便普通的波军士兵都能看出来:塔军是在驱赶平民,来替军队趟雷!
埋设的地雷不会区分敌我,波军能够控制的,只有那些手动引爆的预埋炸药。
无数平民踩中地雷后,躺在地面上哀嚎不止。
“疼啊!谁来救救我吧!”
“杀了我,快点杀了我啊!”
前线几乎所有波军士兵,都亲眼目睹了这骇人一幕。
不少士兵眼睁睁看着平民被后方射来的子弹命中倒地,或是踩中己方埋设的地雷受伤...
他们听见平民的哀嚎声、求救声,甚至是求死声时,当场情绪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就连一向坚毅的沃罗宁上尉面对此情此景,同样泪流不止。
旁边一名团部卫兵怒到了极点。
“少校,下令反击吧!我们把平民全都救回来。”他举着武器,愤怒地说。
不等李察发话,旁边的沃罗宁上尉一脚踹了过去。
“你在说什么大话?救回来?怎么救?”
上尉指着阵地前方的无人区:“你想让小伙子们自己进入雷区,然后被敌军屠杀吗?”
李察沉默许久,示意河对岸的丛林中,设有塔军的隐蔽机枪阵地。
“你们要是出去,鬼子第一时间就会开火,把前去营救的士兵和平民一起射杀...”
他对塔军的称呼,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变化。
就在众人沉默地看着平民在塔尔门人的逼迫下,强冲雷区时...
原本一言不发的艾丽莎,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李察眉头一皱:“小声点,你想要暴露目标吗?”
虽然零星枪炮声,早就盖住了单人的叫喊声,但李察现在极度不爽,正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塔尔门人的所作所为,让他想到了穿越前抗战期间的真鬼子。
死伤的三千万百姓将士,是全体神州人永远难以忘怀的伤痛。
可艾丽莎的下一句话,却将他的怒火彻底浇灭。
少女拉着李察的袖子:“少校,快看,那是不是送苹果的老婆婆?”
李察调转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给士兵送苹果的军属老人!
和之前一样的衣着,手中甚至提着同样的篮子...
但是里面摆放的不再是苹果,而是好几枚M24木柄手榴弹...
仔细一看,每一个平民身上都有这样一枚手榴弹——这是塔军在充气船上预先准备好的。
显然,塔军不仅逼迫平民强冲雷区,同样要求他们向波军阵地投掷手雷。
李察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唇也被他咬得出血。
“这群畜生...”
李察穿越以来,人际交往被局限在了军队内部。
除了包括沃罗宁上尉在内的直系下属外,他对波黑兰尼没有任何感情,至今为止的行动,都围绕着润往大洋彼岸展开。
只不过,刚穿越是一个人润,现在是想要带上一群人润...
国破家亡,部队被围?
这一切与他这个神州穿越者何关?
唯独那位数度赠予他苹果的老太太,李察始终觉得有所亏欠。
他愿意率领部队,在图霍拉死顶塔军装甲部队,其中也有部分因素来自于老太太的儿子。
对方此时正在第27步兵师服役。
而这位老人的身影,此时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李察内心百感交集。
他极度自责,懊悔、愤怒、无力...
(你为什么不按我说得那样,躲在地下室里!?)
他莫名地想哭,可是却又哭不出声。
而老人的目光,偏偏又在这时看了过来,和他对上了视线。
李察有些发懵——他知道老花眼不会导致远视能力变差,但也不会变得更好。
这难道是冥冥之间的第六感?
他看向旁边,然后发现艾丽莎已经把头上的军帽摘了下来,正用它抹着眼泪。
李察一把将少女按在了战壕里,从旁边的卫兵那里要来了一顶钢盔,扣在她的头上。
“你这头白发这么显眼,要是被塔军发现,整个指挥团队都要完蛋!”
他骂得很凶,也不知是真的为此生气,还是在借此发泄怒火。
塔尔门人并未发现这一闪而过的白色,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雷区中的波黑兰尼平民身上。
众人沿着战壕,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另一个位置,也没见塔军炮击来袭。
他们再次举起望远镜,看着正在被敌人源源不断赶入雷区的平民。
在众人的目视中,老太太的嘴巴动了动。
艾丽莎能够读取唇语,于是她将老人的话念了出来。
“少校,这就是我的宿命。让小伙子们开火射击吧。”
李察微微出神。
对方明显通过艾丽莎的白发,敏锐地察觉到了指挥团队的位置。
但是老人没有为了活命,选择出卖本国军队。
她反而一心求死。
可李察又怎能狠心下达射击命令?
即便他下令开火,士兵也难以扣动扳机。
几乎是因为半天没见到波军射击,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
她自言自语说了几句,然后走到河边,弯腰从篮子里拿了一枚手雷。
艾丽莎的解读,将这句话成功翻译出来。
“阿廖沙,我来见你了。”
说完,她就拧开了手雷的防潮盖,拉出了里面的引火绳。
“不要!”
旁边的艾丽莎流着泪,发出一声高呼。
数秒钟过后,一道火光闪过。
硝烟散去后,老人的残肢已然坠入河中,顺着水流飘向了下游。
眼前这一幕,让白发少女的情绪彻底崩溃。
她蹲坐在战壕里泣不成声,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不仅仅是艾丽莎,就连李察的眼眶都变得通红。
“好,很好...塔尔门鬼子,你给劳资等着!”
在这一刻,李察的心态悄然发生了变化。
保命、润往大洋彼岸,此时都被他抛在脑后。
他现在只想用尽全部手段,狠狠地痛揍这群塔尔门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