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讨碗茶喝。”林川二人走到棚下，找了个条凳坐下，声音带着些沙哑。
“来嘞！客官稍坐，茶水马上就好，井里镇过的，解暑！”
那小贩约莫三十来岁，面容普通，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热情，手脚麻利的舀了一大碗泛着凉气的茶水端过来。
林川付了几文钱，慢慢喝着凉茶，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四周，将地形、道路走向、茶摊位置尽收眼底。
同时，他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小贩。
“老板是哪里人啊？”
“天津卫的，逃难到此。”
一碗茶喝完，林川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直接表明了身份：“老板，实不相瞒，我们是八路军区小队的。”
那小贩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里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一丝恐惧。
林川立刻安抚道：“你别怕，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是想请你帮个忙，打鬼子。”
听到打鬼子三个字，小贩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但依旧紧张地看着林川。
林川继续低声道：“我们得到消息，明天会有一队鬼子伪军从这里经过。我们打算在这里，给他们备点好茶。”
小贩不傻，立刻明白了林川的意思。
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八路长官，这，这太危险了！要是被鬼子发现，我……”
“你放心，我们不会连累你。”林川语气沉稳。
“我们不是要你动手，只是想借你这摊子用一用，顺便，请你教教我们的人，怎么像个真正的卖茶郎。事成之后，鬼子不会知道跟你有关。”
看着小贩依旧犹豫不决，林川对树林方向打了个手势。
赵大山、王二勇等人立刻走了出来。
看到这么多带枪的人，小贩腿都软了。
林川扶住他，语气转为严肃，带着一丝不容置疑：“老板，鬼子祸害咱们中国人，你也看到了。现在有机会收拾他们，咱们每一个中国人，但凡有点血性的，都不能往后缩。
你放心，我们八路军说话算话，保证你的安全。但为了万无一失，从现在起，到事情办完，需要你先跟我们走一趟，去我们山里住两天，就当是我们请你去做客，保护你的安全。”
这话说得客气，但小贩明白，这既是保护，也是防止他走漏风声。
他看着林川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几名虎视眈眈的队员，知道此事已由不得自己拒绝。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俺听八路长官的。”
“好。”林川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就麻烦你，教教我们这几位同志，怎么招呼客人，怎么沏茶倒水，言行举止，越像你越好。”
接下来的时间，在这僻静的山路旁，一场特殊的教学开始了。
茶摊老板强忍着紧张，开始指导众人如何吆喝、如何擦拭桌椅、如何给客人续水显得自然……
教学完后，林川带着几人，以茶摊为中心，将周围的地形仔仔细细勘察了一遍。
确定了埋伏的位置、撤退的路线、预警的信号。
一切准备就绪后，林川让王二勇带着两名队员，护送茶摊老板先行返回山中根据地。
名为保护，实为软禁，确保计划绝对保密。
他则和赵大山、柱子、铁蛋等人留在现场，继续进行适应性演练。
......
第二天上午。
日头越爬越高，毒辣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蜿蜒的土路上，蒸腾起一股股扭曲的热浪。
歇马亭旁的茶摊，成了这片焦灼天地里唯一一抹带着些许生机的阴影。
林川和赵大山穿着从茶摊老板那里换来的粗布短褂，头上扣着破旧的草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
他们学着之前观察来的样子，擦拭着本就很干净的桌子。
偶尔有气无力地吆喝两声：“凉茶，解暑的凉茶…”
林川腰间别着手枪，左袖中藏着一把刺刀，右袖中揣着一把匕首。
柱子、铁蛋等几名队员则埋伏在亭子后方不远处的密林里，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
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在接近正午时分，土路的尽头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来了！”林川低声对旁边的赵大山说了一句，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即低下头，更加卖力地擦拭着桌面，仿佛只是两个被生活所迫，在酷暑中艰难谋生的小贩。
一支队伍渐渐出现在视野里。
前面是五个身穿土黄色军服的日军士兵，端着三八式步枪，迈着标准的行军步，虽然汗流浃背，但队形保持得十分整齐。
为首的是一名曹长，腰间挎着指挥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队伍中间是两辆由骡马牵引的大车，车上盖着帆布，鼓鼓囊囊，显然装满了物资。
车旁和后面，跟着十二个穿着杂色衣服的伪军，一个个歪戴帽子，斜挎着枪，无精打采，嘴里不停地抱怨着天气。
队伍越来越近，显然也看到了路边的茶摊。
那几个伪军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像饿狼看到了肉。
脚步都不自觉地朝着茶摊方向偏移，目光死死盯住那盛着凉茶的大木桶和旁边摞起的粗瓷大碗。
“队长您看，老刘的茶摊。弟兄们都渴坏了，是不是…”
一个尖嘴猴腮的伪军凑到伪军班长身边，舔着干裂的嘴唇小声说道。
伪军班长也有些意动，但他不敢做主，连忙小跑到鬼子曹长身边。
点头哈腰地用半生不熟的日语夹杂着中文说道：“太君，前面，歇歇？凉茶的，有大大的好。”
鬼子曹长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茶摊，又看了看自己手下那些口干舌燥的士兵，最后落在那些已经快走不动路的伪军身上。
他皱了皱眉，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声问道：“水壶里的水，还有吗？”
伪军班长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曹长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他眼珠一转，连忙苦着脸道：
“太君，水不多了，这鬼天气，消耗太大。从这儿到炮楼还有老大一截路呢，不补充点，怕是撑不到地方，到时候渴着了太君们，耽误了行程就不好了。”
他想了想，又赶紧补充一句，试图增加诱惑：“而且这儿的凉茶，用的是山泉水，放了甘草，解暑生津，味道确实好喝。”
鬼子曹长沉思了一下，并没有完全相信伪军班长的话。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茶摊，以及那两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的摊主，突然问道：“这里的，茶摊，一直有？”
伪军班长心里一喜，知道鬼子军曹松了口：
“有！一直有！摆摊的是个外地来的小商人，好像是北边逃难过来的，没啥本事，就在这儿弄了个小摊糊口，小的以前还跟他买过烟卷，认识！”
鬼子曹长盯着伪军班长的眼睛看了几秒，似乎是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环境。
歇马亭这里地势相对开阔，离最近的村子也很近，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
最终，对水源的担忧以及对伪军口中好喝凉茶的一丝好奇，让他做出了决定。
“哟西！”曹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