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带着残存的队伍，向村西的树林子立撤去。
他们身后，日军枪声紧追不舍，如同附骨之疽。
“快！跟上！不要停！”林川不断催促着身后的战士。
每个人都喘着粗气，拼了命的加快脚步。
然而，带着伤员，在崎岖不平的山林中，速度根本无法提起来。
鬼子的追击部队显然也是山地战的老手。
他们呈散兵线交替掩护前进，动作迅猛无比。
此起彼伏的枪声，伴随着叽里呱啦的吼叫声越来越近。
“砰！砰！”
一颗子弹擦着林川的耳边飞过，灼热的气浪让他本能地一偏头。
另一发子弹打在身旁的树干上，木屑四溅。
“啊！”一声闷哼。
队伍末尾的一名战士后背中弹，向前扑倒，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不要回头！继续往山上跑！”
林川心如刀割，却只能嘶哑地命令。
“队长！这样不行！鬼子咬得太紧了！”
赵大山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头射击，试图延缓追兵的速度。
林川何尝不知。
他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地形。
他们现在正沿着一条猎人踩出的小径向上攀爬，左侧是陡坡，右侧是一片长满低矮灌木的斜坡。
“没受伤的跟我来，在右侧斜坡建立临时阻击阵地！老赵，你带着伤员，沿小路继续向上，能走多远走多远！”
林川当机立断，必须有人留下断后，否则谁也走不了。
“队长！我留下！”赵大山急道。
“执行命令！快！”
林川不容置疑的大吼一声，同时一把抢过身边战士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
包括牛娃在内的五六名战士跟着林川，毫不犹豫的扑向右侧的斜坡，利用灌木和岩石迅速寻找射击位置。
林川将捷克式架在一块岩石后面，这里视野相对开阔，能覆盖大部分追兵来的方向。
“牛娃，你们几个，分散开，听我命令再开火。”
追兵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甚至能看到树丛后晃动的土黄色身影。
“打！”
林川手中的捷克式率先喷出火舌。
“哒哒哒！哒哒哒！”
一个精准的短点射，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鬼子应声而倒。
“砰！砰！砰！”
牛娃等人的步枪也同时开火，又撂倒了两个鬼子。
突如其来的侧翼火力让追击的日军小队措手不及，瞬间倒下四五人，攻势为之一滞。
他们立刻趴倒在地，向着林川他们的方向猛烈还击。
子弹密密麻麻的打在岩石和灌木上，噗噗作响，压得林川等人抬不起头。
“掷弹筒！”有鬼子军官在吼叫。
林川心里一紧，“转移！快！向左侧树林里撤！”
他抱起机枪，一个翻滚离开岩石。
几乎就在他离开的瞬间，一发榴弹准确地落在了他刚才的位置。
战士们立刻跟上，向左侧的树林撤退。
但敌人的火力太猛，一名战士在转移途中被子弹击中大腿，惨叫一声滚下山坡。
“别管我！”那战士嘶喊着，知道自己成了累赘。
林川眼睛血红，却只能咬牙继续后撤。
他们利用树林的掩护，且战且退，不断用冷枪迟滞敌人的追击。
每拖延一秒钟，赵大山他们就能跑得更远一点。
“队长！没子弹了！”牛娃打光最后一个弹夹，焦急地喊道。
其他战士的弹药也所剩无几。
林川看了一眼捷克式，弹匣也快空了。
他深吸一口气：“撤！往山上撤！”
几人借助密林的掩护，向山顶方向狂奔。
身后的枪声紧跟不舍，鬼子显然不甘心放跑他们，紧紧追赶。
“噗！”一颗流弹击中了一名年轻战士的后心，他向前扑倒，手中的步枪摔出去老远。
“小陈！”牛娃想去拉他。
“走！”林川一把拽住牛娃，头也不回地继续向上爬。
他知道，那个叫小陈的年轻战士，已经没救了。
死亡的威胁笼罩着每一个人。
原本跟着林川断后的六个人，在不到五分钟的阻击和撤退中，又倒下了三个。
只剩下林川、牛娃和另一名叫做张铁牛的战士。
三个人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连滚带爬的冲上了黑熊山的山梁。
赵大山等人正在这里等着他们。
“队长！”赵大山看到林川三人狼狈的身影，急忙带人接应。
“快走！鬼子就在后面！”林川来不及喘息，嘶声喊道。
队伍再次汇合，继续向山林深处亡命奔逃。
身后的追兵似乎被复杂的地形迷乱了方向，枪声渐渐稀疏远去。
林川等人不敢停歇，沿着崎岖难行的山脊又穿行了近一个小时。
直到彻底听不到任何追击的动静，直到每个人都感觉肺都要炸开，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这才在一个隐蔽的山坳里停了下来。
“都坐下歇一会儿，保持警戒。”
林川靠在一块岩石上，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的额头淌下，身上的军装早已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赵大山立刻安排了两名状态稍好的战士，爬到高处负责警戒。
刚一坐下，林川便向副队长赵大山问道问道：“大山，乡亲们现在在哪？安置的如何？”
赵大山连忙回答：“队长放心，我让队员们带他们上黑熊山的备用根据地了，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就在我们前面。乡亲们都平安。”
“那就好......”林川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些许。
至少，乡亲们都平安无事，战士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整个山坳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燕鸻的清脆叫声和众人沉重的喘息声。
林川环顾四周，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出发时，他带着一分队、二分队整整二十八名生龙活虎的战士。
如今，还能站着的，算上他和赵大山，只剩下十一人。
而且几乎个个带伤，衣衫褴褛，疲惫到了极点。
二十八条汉子，短短半天时间，就只剩下了这区区十一人。
刘海柱、小陈……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此刻都已阴阳两隔。
尤其是刘海柱最后引爆手榴弹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林川不怕死，他最怕的就是至亲的战友，死在自己的身前。
而这种情况，今天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悲痛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用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
他是队长，他不能垮。
“清点人数，检查伤亡和弹药。”林川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赵大山默默地点了头，开始低声核对名字，检查幸存者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