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二楼的住所,萧恩没有立刻开始准备。
对付威尔逊·菲斯克这种人,过度的准备反而会显得紧张。
他需要做的,是保持最佳状态。
他走到房间中央,那里空着一片,只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人桩。
木桩的材质是上好的铁桦木,上面到处都是击打痕迹。
这是爷爷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
萧恩没练拳,而是盘膝坐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很快,他的呼吸变得悠长绵密。
体内的气开始沿着脉络缓缓流淌。
他的精神沉浸在空灵之中。
金并……
他的思绪在冥想中变得清晰。
地狱厨房的皇帝。
一个自律,残忍,却又渴望秩序的矛盾体。
他今天这通电话,目的很明确。
首先肯定是试探。
昨夜的动静太大了,触及了他的底线。他需要亲眼看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医生,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然后是利用。
会计师带回去的消息,金并显然是信了。
他乐于看到自己去和手合会那群家伙斗一斗。
他想坐山观虎斗。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看病。
这家伙的体型就是个定时炸弹。
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
他的身体里蕴藏着力量,也蕴藏着死亡。
他是掌控欲极强的人,所以,他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身体出现失控。
所以,今晚的会面不是鸿门宴。
而是一场面试。
金并需要一个评估。
评估他是威胁,还是工具。
萧恩微微一笑。
工具吗?
我可不是锤子或者扳手。
我是一把手术刀。
能帮你治病,也能对你造成伤害。
……
时间缓缓流逝。
地狱厨房的喧嚣,被隔绝在了这间小小的中医馆之外。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铃声伴随着敲门声,从楼下传来。
萧恩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时钟。
下午三点。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他走下楼,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人,让他微微挑了挑眉。
马特·默多克。
依旧是干净的西装,戴着圆框墨镜,手里拄着盲杖。
“下午好,萧医生。”
马特看向萧恩的方向,露出礼貌的微笑。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萧恩耸耸肩。
“我刚睡醒。怎么,默多克先生,是良心不安,来我这儿做心理辅导了?”
萧恩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他听到了什么?还是单纯地不放心我?
马特的听力早已捕捉到了萧恩的心跳。
很平稳。
他刚才在睡觉?马特心中有些疑惑。
不对。
他的呼吸悠长。
是在冥想?
“我是来付账的。”
马特没理会萧恩的调侃,他举起手中的黑色公文包。
“一百二十万美金,现金。我检查过了,都是连号的旧钞,无法追踪。”
哦?
萧恩有些意外,这家伙效率还挺高。
一百二十万美金的现金,这公文包分量不轻啊。
“哇哦。”
萧恩故作惊讶地接过公文包,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叠美金。
“默多克先生,你真是我最喜欢的客户。”
萧恩笑了笑,把公文包随手扔在了柜台上。
“守时,还付现金。”
这家伙......
马特皱起了眉头。
面对一百二十万美金,他的心跳居然还是没有变化?
他到底是真的不在乎钱,还是他见过的钱,比这多得多?
马特此行,付钱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试探。
之前的行动,让他对萧恩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认知。
枪林弹雨中闲庭信步,谈笑间解决掉几十个枪手。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格斗的理解。
再加上今早《号角日报》上关于爱尔兰黑帮覆灭和金并地盘扩张的分析报道……
马特不得不产生一个联想。
萧恩会不会和金并有关系?
如果他也是金并的人,那地狱厨房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萧医生。”
马特试探着开口。
“我刚从法院过来。我听说金并最近好像很安静。”
“哦?”萧恩挑了挑眉。
“是吗?那不是好事吗?国王不发话,我们这些平民才能安稳过日子。”
“但爱尔兰帮刚倒台。”
马特的声音压低。
“他们的地盘现在成了一块肥肉。我听说金并的人已经开始接手了。”
“我担心地狱厨房又要乱了。”
他在试探我?
萧恩心中了然。
“乱?”萧恩笑了。
“默多克先生,你是不是对地狱厨房有什么误解?这里什么时候安稳过?”
他指了指门外,笑了笑。
“秩序只是暂时的。混乱才是永恒的。”
“金并也好,爱尔兰帮也好,甚至是你我。”
他凑近马特,压低声音。
“我们都只是混乱中的一部分。”
马特让自己冷静下来。
明白萧恩只是试探自己。
他能看到自己的紧张。
“我听不太懂,医生。”
马特后退了半步,握紧了盲杖。
“我只是个律师。我只相信法律。”
“是吗?”萧恩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那法律能治好你的失眠吗?默多克先生。”
“你的黑眼圈可比鲍比的熊猫眼还要重。”
……
马特沉默了。
“我还有案子要处理。”他选择了撤退。
“不过,萧先生。”他停在门口,转过身来,语气变得凝重。
“金并是个危险人物。你最好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哦?”萧恩靠在柜台上,喝着咖啡。
“你这是在关心我?”
“我只是不想在地狱厨房,再多一个敌人。”马特的声音很沉。
“敌人?”萧恩笑了。
“默多克先生,我不是任何人的敌人。我只是个医生。”
“我只治病,不站队。”
马特看着他,良久才点了点头。
“如果是,那就更好了。”
他推开门,拄着盲杖,消失在了嘈杂的街道上。
萧恩喝完了咖啡。
马特·默多克。
有趣的病人。
他渴望光明,却又只能行走在黑暗中。
他来付钱这件事倒是提醒了自己。
今晚去见金并,可不能两手空空。
他看了一眼柜台上的公文包。
钱,是好东西。
但有时候。
人情比钱更管用。
……
傍晚七点。
地狱厨房的黄昏,总是显得格外短暂。
太阳刚落下地平线,黑暗便笼罩了整片街区。
济世堂的门已经关闭。
萧恩站在二楼的镜子前,打量着出诊的行头。
他没穿风衣。
而是选择了一套做工精良的深灰色西装。
不是奢侈品牌,是他找唐人街的老裁缝定做的。
剪裁合体,面料考究。
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羊毛衫。
他戴上了眼镜。
很好。
萧恩满意地点了点头。
金并喜欢体面人。
这身打扮,既不会显得过分张扬,也不会显得掉价。
接下来是医疗器械。
他打开了红木药柜的暗格。
狭长的合金刀静静躺在那里。
不行。
萧恩摇了摇头。
太明显了。
金并的安保绝对是地狱厨房最顶级的。
他拿出了一个针盒。
打开,里面是三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在灯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这才是他今天的武器。
他将针盒放进了西装的内侧口袋。
这是医生的工具箱。
然后,他又从针盒的夹层里取出了五根黑色短针。
这是用特殊材料打造的,韧性极强,且淬了药。
当然,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而是他自己调配的药剂。
里面混合了乌头,断肠草等多种草药的麻痹剂。
中者,半小时内气血逆行,浑身酸软无力。
是居家旅行,谈判掀桌的必备良药。
他将五根短针藏在袖口,领口,和头发里。
这是他的自卫手段。
最后,他穿上了内甲。
这是医生的职业防护服。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一眼时钟。
七点五十八分。
时间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