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曾居于水帘洞？”孙悟空问。
“未曾。”
“头回来水帘洞？”
“头回。”
“头回来水帘洞又如何认得俺老孙？”
淡淡威压从石椅方向传来，其他妖没任何反应，马运却是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威压中带有情绪，不是愤怒，而是疑惑。
为何认得？
能不认得嘛，又岂止是认得。
多少人曾幻想过成为你，多少人想拥有你那身神通，又有多少人为你意难平。
于是马运强撑威压往前走了两步，拱手道：
“大王乃吸纳天地精华的九窍仙石孕育而生，为天生圣人，怜族人年老血衰，不顾险阻出海寻仙，求那长生要术。”
威压消失，孙悟空脸上重浮笑意，马运继续补充。
“大王独乘竹筏飘于茫茫无妄海中，遭风浪，入漩涡，遇海怪，多次险葬鱼腹，终步入人类疆域，学人言，仿礼数，朝餐夜宿，受尽苦楚，无惧艰险。”
“后终在某处仙山之中得...仙师老祖成全，拜入门下，赐名孙悟空。”
马运琢磨了一眼首座上的表情，再次开口：“大王在...仙师老祖处习得长生真功果，修成归来立斩为祸花果山数年，滥杀妖族的混世魔王，是我妖族之福。”
孙悟空笑容愈发浓郁，甚至都有拍手叫好之态，但两次拖音时那抹一闪而过的哀伤，还是被马运精准收入眼里。
果然如此，有戏，加料。
“我听山炮儿兄弟说过不下十遍大王的事迹，大王不仅将长生仙术传于猴群，是我猴群的好大王。”
“更是广派帖，邀群妖齐聚，共同取暖，大王是整个妖族之福，也是全体妖族的好大王。”
马运说着单膝下拜，郑重开口：
“桃山地界七十二洞府三十六路坡谷之主，小妖马猴拜见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孙悟空。”
我台词没问题吧，你嘴也咧到了耳后根，这大队长总得给我了吧？
“妙！妙极了！”
孙悟空兴奋拍手，同时马运也被莫名托起，不见有任何动作，对方的身影就已在跟前，惊得马运不由一触。
猴王好手段。
“妙猴！妙猴！当真是妙猴呐！”
孙悟空围着自己好生打量，让马运一时间有种脱光了被观赏的错觉，而对方接下来的话也让他知晓，不是错觉。
“骨龄五十有二，成妖二十载，筑灵初期...额，马上要晋升中期，使的是土灵穿山甲第一神通，遮灵神通掩盖。”
“天赋不错！不错！不错！”
孙悟空来回跳步，连道三声不错，赞叹道：“马猴，筑灵初期身躯能达三丈三，天赋确实不错！了不得！还是用的穿山甲神通，这回是第二神通，缩身。”
“会人事，善人言，懂藏拙，妙猴！”
孙悟空言罢，十二妖瞬间错愕，他们还是第一次知晓马运真实境界，筑灵境那可是能统御千里的妖将。
“大王是筑灵妖将？”
“原来猴哥儿是妖将！”
与此同时，猴群间也是传来欢呼。
“马猴王是筑灵妖将，了得！了得！”
“不是了得，大王说了，这个时候应该说了不得，了不得。”
“对了，马猴王了不得！了不得！”
在场神情各有不同，只有马运内心唏嘘。
哪还是什么错觉，完全就是脱光了被人观赏，还是带有特写的观赏。
对方能探出境界还能理解，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仙猴，双方差距太大。
可就这么瞅了两眼，也没摸骨接触，也未施展神通，多少岁，成妖多少年，用的哪门子神通，谁的神通，一切清清楚楚，没任何可隐瞒。
底裤扒了个干净，可怕！
在他面前藏拙？
马运肯定对方没用任何神通，这点不会错，因没偷回神通碎片。
这根本完全是裸奔。
“莫慌！莫慌！”孙悟空轻飘飘地在马运肩头拍了三下，马运瞬间感觉神清气爽，还真就心平了些，没那么慌了。
还是没使用神通。
这些手段太强了，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孙悟空转身回到首座，玩味一问：“马猴，你不是来归降的，对否？”
“对。”马运点头。
他这话一出立马引得群猴与众妖躁动。
“不是归降为何来我水帘洞？”
“可是叫阵而来？”
“大王不是说来归降这...”
“闭嘴！看我手势，等猴哥怎么说。”
猴群戒备，十二妖慢慢靠拢。
见气氛有些莫名，最着急的属山炮儿，连忙走到马运跟前，拉了拉他兽皮下摆，低问。
“马猴王，你...你不是说来归降的吗？为何变卦！”
不等马运回应，他又连忙朝孙悟空拜见。
“大王，小的可以证明马猴王确实是来归降，当时小的去到那桃山...”
他把被花豹击伤，得马运所救，而后为了救他十三妖合谋反之，再到携全体通灵妖出发，以及遇芭蕉儿一事全部阐述了一遍。
怕孙悟空怪罪于马运，他又把芭蕉儿的叮嘱重提。
“大王，马猴王与芭蕉儿将军一见如故，结交为兄弟，芭蕉儿说马猴王是响应咱们水帘洞的首降，有大队长风采，并恳请大王将桃山一众分至左军。”
山炮儿口语连珠，一口气说完，喘着大气在二猴之间来回打量。
经他这么一说，群猴也没了方才那般戒备，也莫名盯着马运与自家大王。
这马猴王搞什么？
大王为何又无缘无故说他们不是来归降？
不归降能把桃山两位山大王全斩了，而又带着兵马数千里过来？
众妖不解，现场只有二猴仍保持笑意。
孙悟空微微点了点头，朝马运投过去一个肯定眼神。
少许，发问：“马猴，俺且问你，你桃山领地几何？”
马运答：“五百方圆。”
孙悟空再问：“统领有多少妖？”
“七千八百有余。”
“有多少通灵妖？”
“八百。”
孙悟空：“八百全带来了？”
“八百全带来。”马运点头。
“八百好，八百。”孙悟空微微一笑：
“所以你不是来归降，而是想...并入。”
马运知晓孙悟空这个‘并入’说得很委婉，当众给足了面，点头道。
“是的大王。”
“小妖马猴愿携桃山大小妖并入水帘洞美猴王麾下。”
归降什么归降，归降只是附属，按时上贡，缴纳灵纹，到时还得回桃山。
我家底全给你掏来，你或许看不上，但也是我的心意不是。
来都来了，怎么还能回去呢，回去了那还怎么...水帘洞钟灵毓秀，灵气这么浓郁，自然得留下来常住了。
马运说完朝后面的红皮儿给了个眼神，对方立马会意，从背囊取出两套皮甲递了上去。
马运端着两套皮甲开口：“谢美猴王收留我桃山落难猴，得知同族旧识在此，小妖便想着能早日前来拜谢。”
“桃山地处偏僻，灵气稀薄，无灵宝奉上，特献花豹与穿山甲两头恶妖皮甲于大王。”
马运托于半空，孙悟空没有答话。
现场一片寂静，
片刻后，孙悟空发问：“你为何信俺能斩混世魔王？为何听山炮儿一头通灵小妖之言果断而反？”
马运答：“我猴族乃最接近天生道体的族群，得天独厚，血脉高贵，不屑诳语，我信山炮儿兄弟不言虚，更是见不得同族被欺压，且我并非反。”
“桃山本为我猴群所有，二妖灭我族群，占我领地，圈禁奴役我兄弟俩多年，本就有生死血仇，一直藏拙待伺机而动。”
“恰逢那日听到山流儿等同族消息，心头一热，索性设计斩杀。”
“至于大王是否真能斩杀混世魔王，并不重要。”
孙悟空饶有兴致问：“为何？”
马运答：“大王能收留我桃山之猴，于我桃山一脉有大恩，若大王斩了混世魔王，那我等就是来并入。”
“若未能斩杀呢？”孙悟空瞥头等着回答。
“若大王未能斩杀那混世魔王，那我桃山八百天妖将是大王最坚强的后盾，与大王同进退。”
马运斩钉截铁，一下涨至三丈身躯，双手拍胸，显得很是激动，一把扯掉身上的破皮甲布，吼道：
“我相信，只要我们团结一致，总有一天能斩了那欺压我猴群的恶魔，总有一天能斩开那笼罩在花果山上的乌云，总有一天能为妖族带来一片清朗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