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面。
刘瘸子跪在陆景面前,像是一头穿着衣服的熊瞎子,浑身鼓鼓囊囊,压迫感十足。
才刚一会儿,他的光头上就满是细密的汗珠,在天花板上水晶灯的照射下,锃光瓦亮。
但刘瘸子不敢擦。
他跪在陆景面前,敬畏的不是陆景,而是那个隐没在世界阴影下的庞大帝国。
没有人比刘瘸子更明白它庞大帝国的恐怖,他本人就是这座庞大帝国的小小分支的触手。
按照规矩,他这样的行为,是要上缴所有家产,并且砍掉双手的。
他的一家老小也会因为他的举动而遭殃,女的会送往风月场所,男的则成为工具人,去做一些脏苦累重的活计,一辈子都暗无天日,直到死去。
刘瘸子现在心中满是后悔,但已经晚了。
既然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被陆景知道了,那其他事情肯定也都在陆景或者陆景背后的人掌握之中。
是的,在他看来,陆景就是一个幌子,他太年轻了,陆景背后的人才是幕后主使。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放过他家人的唯一希望,就在陆景的一念之间。
为了他的家人,他这一跪,又算得了什么?
陆景居高临下的看着刘瘸子,他看了一眼腕表,蹲下。
刘瘸子抬起头,看着陆景平静的眼神,他越发肯定,陆景果然是内八堂的子弟。
他脸上挂满了哀求:“一人做事一人当,求求您,放过我老婆孩子。”
“刚才我同学要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刘瘸子哑口无声,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而是颓然的跪在地上,俯首,把头深深地磕了下去。
看着这一幕,陆景依旧没什么表情:“两件事,第一,三十秒内滚出这间屋子,第二,楼下的治安官马上就到了,自己去找治安官自首,今天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听到陆景的话,刘瘸子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炎夏的法律可比刑堂的家规要轻得多,最起码,他不会受皮肉之苦,他的老婆孩子也能得到保全。
虽然极有可能要在监狱里蹲个七八年,但他本来就是从监狱里出来的,回监狱跟回家有什么区别?
陆景这是要放他一马啊!
可是,陆景为什么要放他一马?
难道,其实陆景和他背后的人潜伏在这里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老大?
他只不过是一个顺带的?
这事儿是集团内部的派系倾轧?
刘瘸子顿时不敢再想下去了,这事儿跟他一个小人物可没什么关系。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一脸坚毅:“您放心,我已经知道要和治安官说什么了。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完,他转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对陆景恭敬鞠躬。
正准备走的时候,他想到了什么,转头对陆景说道:“对了,您有时间的话,去一趟翠云间,卧室那堵墙里面就是我送给您的礼物,有两千万,不多,但都是干净的钱,您拿走就可以直接用,放心,不会有任何人查到的。”
说完,刘瘸子这才拎起手杖,走出了屏风,在走出屏风之后,那个卑微的刘胖子消失不见,他的面色重新恢复冷峻。
陆景在背后默默看着刘瘸子的背影,嘴角抽了抽。
天知道刘瘸子脑补了什么。
不过,这并不关他的事。
至于刘瘸子送给他的两千万,不收白不收。
等到解决爷爷的麻烦之后,他就找个机会去翠云间一趟。
刘瘸子昂首挺胸,走出屏风之后,颇有威严的扫视了一圈。
但是这次,并没有人像刚才那样畏惧的低下脑袋。
他诧异了一下,但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赶忙走到中年贵妇与富二代之间,低声说道:“我们快走。”
“是去李家坡、还是港岛或者泰加?我已经准备好买票了。”中年贵妇一脸焦急地将手机递给刘瘸子,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机票界面,只差付款了。
刘瘸子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家婆娘如此有B数。
他挥挥手:“咱们哪都不去,去楼下。”
“啊?”中年贵妇一愣。
“那我的仇怎么办?”黄毛富二代一脸焦急。
听到这话,刘瘸子反手一巴掌,直接将黄毛富二代抽了个原地旋转 360度:“刚才只顾说话了,忘了抽你了!”
“刘大海!”中年贵妇尖叫:“你在干什么?!那可是咱儿子。”
“你闭嘴!”刘瘸子淡淡瞥了中年贵妇一眼,眼中杀气四溢。
中年贵妇顿时吓得不敢说话了。
全场也噤若寒蝉。
刘瘸子这个时候朝何欣看去,何欣没被他吓住,冷冷的与刘瘸子对视。
刘瘸子忽然展颜一笑:“不愧是陆兄弟的同学,果然有胆气,这次是我们对不住,作为赔礼,今天你们所有的饭局,我请了。”
说着,刘瘸子示意保镖打开手提保险箱,一口气从里面掏出十几摞,放在桌子上。
然后,他对着站在屏风前,背着双手的陆景微微一鞠躬,示意保镖拉着还在鬼哭狼嚎的黄毛富二代以及冷着脸,恨恨盯着他的中年贵妇,就朝外走去。
看着这乌泱泱一群人向外走。
包厢里的同学面面相觑。
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了?
他们盯着桌子上那一堆绿油油的钞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们不由得看向站在屏风旁边的陆景。
此时,陆景正拿着黑色手机,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原本在他们眼中默默无闻的陆景,如今浑身上下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就在众人偷摸观察陆景的时候,陆景突然抬头。
看到陆景抬头,不少正在观察陆景的同学们齐刷刷低头,场景颇为壮观。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们连和陆景对视的勇气都没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忽然打开。
一道嚣张的声音从门口传了出来:“是谁在酒店闹事?还打了我的人?”
刘瘸子闻言顿住脚步,抬头看向打开的包厢门。
门外,一个穿着黑色风衣,黑色领带里面内搭一件白色衬衣,领口的扣子被扯开,黑色条纹西裤以及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表情嚣张,寸头、浓眉、鹰钩鼻、薄嘴唇,嘴里还叼着一根燃烧着的香烟,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在他身后,一群穿着黑色西服,带着墨镜,表情冷硬的男人鱼贯而入。
他们都是寸头,带着黑色耳麦,像是男人张开的黑色羽翼,齐刷刷站在男人身旁,两腿分开,双手交叠在腹部,沉默而又无声的包围了刘瘸子一行人。
如果说,刘瘸子的保镖们是极道的混混穿西装,那这些刚进来的黑衣人们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沉默、坚毅,像是一群静静盯着你的血鸦,压迫感十足。
陆景看到这一幕,表情慎重。
领头的那个男人,正是他一直心心念念要找的人。
而他背后的保镖,如果陆景没看错的话,他们都见过血,上过战场,不像是普通退伍军人,倒像是某个苦寒之地的特殊训练营里出来的。
如果陆景的猜测是对的话,那么,看来布菲斯酒店和男人的来头不小。
陆景也有些好奇,爷爷一个乡村老头,是怎么能招惹到这样的一个在全世界的地下世界都很有名气的隐秘组织?
另一边,刘瘸子见状瞳孔剧烈收缩。
尽管他看不出来这些保镖的底细,但是气质差距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往陆景的方向看了一眼,皱皱眉头:“有什么事,我们出去再说。”
“我可没兴趣跟你跟你出去说。”男人站在刘瘸子面前,肆无忌惮地与其对视。
男人身高也就一米八左右,体型健硕,比不过刘瘸子,不过,他对刘瘸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视若无睹。
“就是你吧?打了我的人?”男人目光略过刘瘸子,落在刘瘸子背后中年贵妇猩红的手指甲上。
中年贵妇一愣:“什么?”
刘瘸子侧过身子,挡在中年贵妇身前,双手交叠,按在手杖上,沉声说道:“朋友,你是酒店的人吧?不管有什么事,我们出去再说,另外,我已经给过赔偿了,如果你还想要更多,就去跟治安官说。”
“这里是老子的地方,老子想在哪说,就在哪说。”男人掏掏耳朵,压根不理会刘瘸子:“把那女的给我抓了,让她知道知道,布菲斯酒店,可不是她撒野的地方。”
“你敢?”刘瘸子虎目一瞪,威势十足:“你知道我是谁么?”
说着,他手中的手杖重重一敲地板,伴随一声巨响,一道蜘蛛网般的痕迹瞬间蔓延。
“损坏酒店财物,十倍赔偿。”男人淡淡看了一眼:“还不快去?”
话音落下,原本在男人周围沉默的黑西装们如同一只只大鹰,朝着中年贵妇抓去!
与此同时,刘瘸子那些保镖们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黑西装们在他们眼前抓人。
一边大喊着你们敢?
你们在干什么?
在靠近一步试试?
一边挡在中年贵妇身前。
那些黑西装们根本不搭理刘瘸子保镖们的恐吓,十分沉默,但互相间配合十分默契,三下两下就将保镖们放倒在地。
顿时,包厢里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站在包厢里的同学们人都傻了。
这怎么又来一波人,还打起来了?
这个包厢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逼我的!”刘瘸子见状,眼角闪过一丝狠厉,手中精钢手杖如同一根高尔夫球棒,呼啸着砸向男人太阳穴。
面对着呼啸而来的手杖,男人躲都没躲,露出冷笑。
只见他伸出左手,挡在太阳穴前。
铛!
出现的并不是手杖将男人腕骨砸折的声音,而是金铁相交的声音。
火花四溅!
刘瘸子愣了一下。
他体型彪悍,力气也异于常人,老大曾经说过,如果生在古代,他就是项羽、张飞那种天生神力的武将。
他也测试过,在他全力挥舞之下,精钢手杖能够轻而易举的砸碎一头牛的脑袋,让它像西瓜一样爆裂开来。
而现在,他用尽全力的一击,竟然被这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男人挡下了?
“呵,你就这点儿本事么?”男人眯着眼睛,右手夹着烟卷,慢条斯理地吐出了几口烟圈,烟气慢慢扩大上升。
男人的左手抓住精钢手杖,慢慢往外推。
刘瘸子脸庞通红,脖子和太阳穴附近都炸出了青筋,可是却依旧阻止不了男人慢条斯理的动作。
“接下来,该我了。”男人说着,他把烟叼在嘴上,左手一抽一扭,刘瘸子就感觉自己手里的精钢手杖像是活了的泥鳅一般,从自己手里挣扎开来。
刘瘸子不由自主地松开手,精钢手杖在男人的手中舞了个棍花,一下子点在刘瘸子的喉结上。
在那里,一只狰狞恶虎的眼睛赫然在目,就好像,男人直接用棍尖点在了恶虎的眼睛上,整个动作潇洒写意,游刃有余没有一丝烟火气。
刘瘸子见状,只能慢慢仰起双手,投降。
与此同时,保镖们的战斗也来到了尾声。
黑西装们全胜。
他们沉默而又迅速地制服了刘瘸子的保镖,踩在他们身上,控制了他们,哀嚎声不绝于耳。
黄毛富二代也被绑住了双手,嘴巴都被丝巾堵住,呜呜呜的,表情惊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老大。”两个男人押着中年贵妇走到男人身边。
刘瘸子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担忧,他刚想动,棍尖就毫不犹豫的点在他的喉结上,冰凉而又带有粗粝的痛楚让他打了个冷颤。
“别轻举妄动,我们不是什么极道,不会对她怎么样的。”男人淡淡警告的声音响起。
“你们……想干什么?”刘瘸子喉结动了一下,眼中满是忌惮。
“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罢了。”男人笑了。
说完,男人看向包厢里侧。
同学们情不自禁地全都向后退了一步。
相比刘瘸子来说,眼下这个男人显得更为可怖。
更重要的是,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想要做什么。
男人的目光淡淡扫过同学们,但没有丝毫停留,直到他扫视到陆景所在的方向,停住了。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