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加看到温娜的反应，张了张嘴，喉头哽咽，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太了解酋长了，深知她能力的极限。
救活洛真？理论上或许有可能，但那需要耗尽酋长此刻全部的法力！
而洛真的伤……眼下大战刚歇，遍地伤员，作为肩负整个部落存亡重担的酋长，温娜没有选择。她必须用有限的法力，去挽救更多还有希望的生命。
这个残酷的现实，像刀子剜在卡加的心头。
就在这时，两名在追击中被刺刀捅伤大腿的女战士被抬了过来，鲜血染红了她们的兽皮裙，伤口狰狞，急需救治。
温娜的目光在洛真和这两名伤员之间扫过，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强压下内心的挣扎，掀开伤者的裙摆，将颤抖的双手悬在伤口上方，集中精神。
【治疗术】发动！。
一道绿光凝聚在她手心，持续萦绕在伤口上，翻卷的皮肉蠕动着，新生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弥合……
不到半分钟，那战士大腿的伤口光滑如初，她兴奋地看着自己的腿，挣扎着站起来，对着温娜深深鞠躬，声音哽咽：
“谢…谢谢酋长！”
这一幕落在洛真渐渐涣散的眼中，她嘴角扯出几分释然，朝卡加挤出一个认命的微笑。
目光转向一旁脸色铁青的范晨，神情中充满了赞许和感激。
她气若游丝，用尽力气：
“你…不错…”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能量，“是…是个…真正的…勇士…”
范晨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
那句微弱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一股强烈的负罪感冲垮了他的理智！
如果不是他执意要下城去“捡经验”……
如果不是他拒绝温娜的安排……
如果不是洛真一直不离不弃地守护着他……
洛真，为了替他挡子弹，才落到现在重伤濒死的田地！
……
范晨盯着温娜开始治疗第二人，突然明白了，这不是能不能救，而是救谁更“划算”。
怀着对洛真的愧疚，他猛地抬头，一步跨到温娜面前，声音有点嘶哑：
“酋长！请你先救洛真！她的治疗费我来出！十把盒子炮！现在就给！不够再加！”
温娜施展完法术，站起来，擦着额角细密的汗珠，烦躁地道：
“范老板，这是我们部落的事，怎么救人自有规矩，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卡加见状，急忙上前拉住范晨的胳膊，眼神里满是哀求，生怕他惹怒酋长。
但范晨再次甩开了她！
环视一圈围拢过来的女战士们，他指着地上气息奄奄的洛真，胸膛剧烈起伏，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温娜，声音中充满了悲愤：
“规矩？！什么规矩？！”他指向身后寨墙的方向，“没有她！就在刚才！没有她豁出命去干掉那个火球法师，这堵墙早就破了！你们所有人——”他的手指扫过一张张沉默的脸，“现在都已经成了哥布林的俘虏！甚至是案板上的肉！”
范晨越说越激动，声音响彻营地，穿透人心：
“就在刚才！就在城头上！你们挨着火球烧的时候！你们心里是不是在想:‘完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是不是？！”
他目光如炬，扫过一个个低垂的脑袋、一张张愧色的脸庞：
“结果呢？！是谁冲出去干掉了那个法师，是谁用自己的命换掉了那法师的命！是她，给了你们现在还能站着呼吸、还能愤怒、还能谈‘规矩’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哽咽颤抖，目光再次锁定那些沉默的女战士：
“现在，你们要眼睁睁地看着救下你们性命、拯救了部落的大英雄，就因为你们所谓的‘规矩’，就这样……就这样流干最后一滴血……痛苦地……死去吗？！””
他猛地指向女战士，嘶吼出灵魂拷问：
“那下一次！当部落再遇到生死存亡的危机！当你们再次被逼到绝境！还有谁会像洛真一样，明知是死路，还愿意挺身而出，挡在你们前面，为你们去死？！嗯？！你们告诉我！！！”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女战士的心头。
许多人的眼眶都红了，啜泣声开始在人群中蔓延，悲伤、羞愧和对洛真的感激交织在一起，压在她们心头。
温娜那坚如磐石的“规矩”，第一次在赤裸裸的牺牲与恩情面前，显露出一丝裂痕。
范晨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这次带上真情的表演很出戏，正要继续喷。
“住口！！！”温娜的手猛地抓住腰间盒子炮的枪把子，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却终究没有拔出来。
她凌厉的目光射向范晨，仿佛要将这个公然挑衅酋长权威的奸商戳个对穿：
“要不是看在你对部落有功……我一枪毙了你！”
温娜努力压下翻腾的怒火，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被范晨动摇的部落勇士，语气稍微放缓：
“洛真两处枪伤都在身躯要害，脏器受损！救活她一人所耗的法力，足够治疗十名肢体受伤勇士的性命！”
她将目光投向地上那些受伤的战士：“听听她们的呻吟！想想那些在城头被烧得不成人形、在山洞里挣扎等死的族人！她们的命，谁来救？？！她们的痛苦，你们想不到吗？？！”
话音一落，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酋长凶厉的目光直刺进范晨的心底，他顿时心里毛毛的，大脑清醒过来。
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茹毛饮血的母系部落酋长，是掌控生杀大权的蛮族女王！那套来自文明社会的逻辑和道德说辞，在这里脆弱得不堪一击。
如果自己还不识时务，真被一枪崩了，那才叫死得愚蠢透顶！
就在这时，一只手颤微微地拽了拽他的裤脚。
范晨心脏一紧，低头看去。
洛真蜷伏在地，腹部的创口仍汩汩渗血，穿透肩膀的窟窿狰狞可怖。
那明亮的大眼失去了光彩，艰难地睁开一丝缝隙，感动的泪水滑过脸颊。
对战士而言，为部落战死就是她们的宿命！
她的眼中没有怨恨，她认了，不后悔。只是……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死，把这个为了她顶撞酋长的小男人也搭进去。
洛真望着范晨微微摇头，眼神里包含了祈求，气若游丝：
“算……算了……别……别……”
范晨鼻腔酸涩得厉害，喉头像被什么堵住。
这个剽悍的女战士，自从随他下了寨墙，便一直挡在他身前，替他挡子弹、扛风险，毫无怨言。现在她命悬一线，濒死之际，想的竟然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不要连累他……
这份纯粹到近乎傻气的守护，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在他来自21世纪的认知里，洛真的伤虽骇人，是近距离被子弹贯穿。
但金钩步枪射出的子弹长径比大，击中人体后不至于发生翻滚，造成附带伤害，对人体内组织的撕裂破坏不算太大。抗战时期传说的鬼子步枪威力小，一枪两个眼，说的就是这金钩步枪，而不是三八大盖。
这种贯穿伤如果能及时手术、控制感染，活下来的希望很大。
关键是时间！
是阻止感染恶化，是给她争取到温娜法力恢复的机会！
思绪及此，一个念头如闪电划过范晨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