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蹄山峡谷出口外,烈阳炙烤着湿漉漉的草地,蒸腾起迷蒙的水汽。
弗雷,这位曾经的营长,如今顶着“连长”的耻辱头衔,混杂在团长英罗的亲卫队中,再次踏上了这片令他颜面扫地的战场。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团长降级的处分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他佝偻着背,绿眼珠里闪烁着对赎罪的渴望,紧跟在英罗侧后方,等待着那个渺茫的将功折罪机会。
临时搭建的指挥大帐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团长英罗,身高在哥布林中堪称魁梧,约摸一米六,背对着简陋的木案站立。
他那双精光内敛的小眼睛,正缓缓扫视着帐内肃立的部下。
连排级军官和六位神色倨傲的随军法师。
空气中充满了急于雪耻的躁动。
帐帘甫一落下,英罗冷冷的声音便刺破了沉寂,目标直指人群中的弗雷:
“弗雷连长!”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昨夜失利,细说!我要每一个细节!”
弗雷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早已打好腹稿,此刻强压下翻涌的屈辱感,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平稳:
“是,团长!昨夜……我军攻势起初顺利,蛮子弹药告罄迹象明显。然而……然而随军法师杰度拉与照明法师……过于急切,未能审时度势,在城头未完全压制时便贸然暴露位置施法……结果……”
他将主要责任推给了同僚,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鲁莽法师”拖累的“力战未果”者。
弗雷很了解精明的英罗团长,任何关于战场的谎言都会被弹坑和尸骸戳穿,因此,叙述的核心事实不敢有太大偏差,只在措辞和语气上极力为自己开脱。
回答完毕,他深深地低下头,避开所有审视的目光,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帐内一片死寂。
军官们交换着鄙夷的眼神,昨夜战场勘查的惨状。
那被爆炸蹂躏过的焦土,零碎的肢体,烧融的武器——历历在目。
按照王国军规,一个作战单位被消灭80%即可视为全歼。自迪伽王国装备栓动快枪以来,即便遭遇伏击,也从未有过整营被蛮人全歼的记录!
弗雷的“光荣事迹”,已然成了钉在英罗团乃至整个王国军史上的耻辱柱!
“哼!”英罗猛地一拍案几,震得众人心头一凛。
他霍然转身,凌厉的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
“诸位!我们英罗团!已经成了整个迪伽王国的笑柄!是游吟诗人嘴里的丑角!”
他声音低沉,却蕴含着坚定的信念:
“今天!必须用那些女蛮子的血!用她们健硕的身体!来洗刷这奇耻大辱!要用最彻底的胜利,把弗雷的污点,烧成灰烬!”
他的话语像鞭子,抽打着每一个军官的神经,也狠狠鞭笞着弗雷早已破碎的自尊。
军官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眼中燃烧起嗜血的火焰。
“命令!”英罗的声音斩钉截铁,开始调兵遣将:
“机枪连连长思昂!”
“嗨!”一个身材敦实、眼神凶悍的哥布林一步跨出。
“压制城头!让你的机枪咆哮起来!我要那些女蛮子连头都抬不起来!”
“嗨!保证让她们变成筛子!”思昂重重捶胸,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
“炮兵连连长!”
“嗨!”
“集中十二门炮!给我瞄准寨门!轰!把它给我轰成齑粉!我要看到门洞大开!”
“嗨!遵命!”炮兵连长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一营长!”
“嗨!”
“组织梯次进攻!第一波次,你亲自带队冲上去!不惜一切代价,把梯子架上墙头!登上城头者,赏三个女奴!”命令中的威逼利诱,赤裸裸。
“嗨!必不负团长所托!”一营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二营长!”
“嗨!”
“寨门一破,就是你二营的机会!给我冲进去!格杀勿论!老弱不留!活着的女蛮子,就是你们的战利品!记住,一个不留是口号,能抓活的女蛮子,尽量抓活的!”英罗的声音里充满了残忍的兴奋。
“嗨!明白!”二营长眼中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一道道命令被迅速领受。
最后,英罗阴鸷的目光转向那六位法师,语气放缓:
“诸位尊贵的法师,”他微微欠身,姿态做足,“烦请随我的警卫连行动,作为战场上的……最终裁决之力!何时出手,全凭诸位法眼洞察,务必……一击定乾坤!”
身着深蓝火焰纹法袍的火球法师帕拉,作为法师团的首席,他眉头紧锁,上前一步。
他锐利的目光越过英罗,直接钉在弗雷身上,质问道:
“弗雷连长!昨夜两位法师陨落的关键细节!尤其是……袭击者如何突破安全距离?我要知道每一个脚印的方向,每一片草叶的倒伏!”他刻意强调了“安全距离”,矛头直指弗雷护卫不力。
感觉数道冰冷的目光刺在自己身上。,弗雷头皮发炸,不敢有丝毫怠慢,语气卑微:
“帕拉大师容禀……敌人……狡诈异常!他们利用山侧阴影和深草掩护,从侧翼……渗透!完全避开了我警卫排的正面警戒线……潜行至……距法师们侧后方约……八十米处……”
说到这距离,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打了冷枪!卑职……卑职护卫不力,罪该万死!”
他深深低下头。
“八十米?!”一位身穿土黄色法袍的法师失声惊呼,话音里充满了愤怒,“百米安全区形同虚设!弗雷!你的警卫是泥塑木雕吗?!”
其他法师也纷纷投来愤怒的目光,法袍无风飘动,魔力隐隐波动。
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护卫者的渎职!
按照步兵操典和法师安全条例,指挥官必须确保法师周身百米内的绝对安全!
弗雷的失职,直接导致了宝贵的法师陨落!
英罗团长的小眼睛精光爆闪,捕捉到了法师们的不安。
他转向警卫连长,一个眼神凶狠、脸上带着刀疤的哥布林,厉声喝道:
“刀疤!立刻派出你手下最精锐的排!不,一个加强排!配双倍弹药!以法师团所在为核心,进行两百米半径的环形警戒!地毯式搜索!任何风吹草动,任何可疑身影——哪怕是一只兔子靠近此范围,格杀勿论!法师们的安全若有半分闪失,我扒了你的皮!”
“嗨!保证完成任务!”警卫连长“刀疤”额角渗出冷汗,转身冲出大帐,吼声随即在外面响起。
帕拉法师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一丝,他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英罗团长的补救措施。
其他几位法师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的怒火稍敛,但那份对弗雷的鄙夷,依旧清晰可见。
弗雷低着头,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内衬,黏腻腻的很不舒服。他知道自己又暂时逃过了一劫,但“渎职”和“耻辱”的烙印更深了。
唯有胜利,唯有鲜血,才能成为他最后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