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听了沉默下来。
他对青羽宗谈不上有多忠心，但也不愿无故与外人合谋，对宗门不利。
司马承举这个要求听着比之前低了许多，无需他主动去探听消息，但他仍有感到一种与外人勾结的愧疚之感。
张允正自犹豫，心底蓦然惊觉：
司马承举要我在山上打听初阳真人，不论是何目的，都是极为机密之事，我若不答应，双方不欢而散，他能容我活着离开此地，将消息带回青羽么？
说到底，司马承举说的好听，是交易，实则自己并无太多选择的余地，这地方或许并不该来。
余光瞥过，这人面无表情，心中只怕已动了杀机，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可…以，不过只有一次。”
“成交。”司马承举见他答应，微笑着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卷白布，递给张允。
张允接过打开大略看了，那白布和字迹都是新的，想是最近誊写而来。
丹方写得十分详尽，不止有各种材料的分量，还标注了可以代替的药材，以及丹药的炼制步骤与注意事项。
他没看太久，将丹方收进储物袋，而后并起两指，起了个轮回血誓。
誓言之中，只说一旦见到萧初阳出现，便第一时间赶来告知。
轮回血誓是修界中一等一的毒誓，据说十分凶险，违誓之人未必立时发作，但修炼之时必遭心魔反噬，形神俱灭。
张允保险起见多说了两个字，司马承举也没说什么，这交易便算成了。
此时天已黑透，透过书房的窗子，隐约看到院中清光遍地。
这坊市散修汇聚，多得是心狠手辣之辈，张允不想冒险，盘算着找个地方暂住一晚，天亮之后再走，便向司马承举辞行。
司马承举问道：“你可是要回青羽？”
“不是，”张允摇了摇头，“晚辈去坊市中寻个落脚之处，明日再启程回山。”
他本不想说实话，转念又想这人既然是这坊市的掌控者之一，想必耳目不少，若被他知道自己说谎，反倒节外生枝。
“不必去找了，就住这儿吧。”司马承举摆了摆手，停顿片刻，压低了声音，神秘说道：
“下半夜我这附近有件盛会，你不妨也去看看。”
“什么盛会？”
“拍卖会。”
张允略一犹豫，拱手道：“晚辈灵石有限，便不凑这个热闹了。”
司马承举毫不意外，微笑道：
“会上宝物不少，神兵利器，丹药功法，还有不少三宗世家禁止外传之物，譬如修仙百艺的传承。”
他见张允隐隐有些意动，又道：
“就拿你这同化一气丹来说，会上就有成丹，当然丹方也有，你确定不去瞧瞧？”
张允有些心痒，他其它东西不缺，唯独缺一件趁手的防御法器，来之前在青南坊市逛了一圈，勉强买了一面玄甲盾，乃是件中品法器。
心道司马承举还指着他回青羽山去，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只去碰碰运气也好，便问道：
“不知前辈这会上的人物，都是些什么人？”
“那可多了去了，除了越国三宗之外，各地的修士都有。”司马承举呵呵一笑，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淡然道：
“你若想去，我让石掌柜子时来请你，顺便给你带一件隐匿形貌的斗篷，如此便不会暴露身份了。”
“那就劳烦前辈了。”张允拱手谢过，心想杜烟荥说他是炼气九层，会上应该不会出现筑基修士。
同时心中打定主意，这次若非万不得已不会与人争抢，如此应可避免与人结怨。
司马承举点头朝外走去，口中说道：“时辰还早，你且歇息一阵。”
“前辈慢走。”
送走了司马承举，张允呆坐片刻，将今日之事回忆一遍，又取出那卷丹方，反复看了又看，最后才开始闭目养神。
东山的月亮慢慢爬上中天。
子时。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人影投在门前。
“贵客，时间到了。”
张允听出是那石掌柜的声音，起身开了房门。
石掌柜手中拿着一件斗篷，见他出来，双手奉上，说道：
“此物名叫匿影斗篷，可隔绝筑基修士之下的神识探查。”
张允接过斗篷戴上，道了声谢，那石掌柜开始带路，结果走出不远，便在那圆形拱门不远处停下。
石掌柜手掐法诀，嘴里念念有词，不过片刻，脚下发出沉闷的隆隆声响，地面缓缓裂开一个五尺来宽的洞口。
借着清亮的月光，能看到洞口正下方是小片平地，与之相连的一排阶梯斜着延伸下去，不知通往何方。
石掌柜率先跃下，见张允也跟着下去，又施法将洞口封闭。
密道内骤然暗了下来，张允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张灵符扣在手中，双眼逐渐适应之后，发现还是有微弱的光芒从密道深处传出。
他跟着石掌柜走了约一刻钟不到，密道之中有不少分叉，每个岔口都有颗夜明珠照亮，一路下来岔口共有数十个之多。
这时密道越走越宽，后来连红毯都铺上了，尽头处一道大门，两名修士在外镇守。
石掌柜领路，守卫也不多问，直接开门。
一个圆形大厅出现在眼前，上头嵌着十几颗白珠，柔和的光芒照得厅里亮如白昼。
这大厅的座位是阶梯排布，共有五排绕着大厅，入口处最高，中间的圆形石台反而最低，由八条通道分别贯通。
张允估计这里头容纳三百人不成问题，但此刻只稀稀拉拉地坐了几十人，有的和他一样戴着斗篷面具遮掩，有的则直接抛头露面。
这些人大多间隔很远，只有极少数是两人坐在一起，想是结伴而来。
石掌柜弓下腰，低声说道：
“贵客随便坐吧，期间莫要随意走动，小人会后再来相送。”
张允低声应了，便在出口不远处选了个附近无人，且居高临下的位子。
石掌柜走后，陆续有修士从不同的入口进来，他坐在位子上留心观察，却不敢用随便神识去探，仅从气息判断，并未发现筑基境界的修士。
正心下稍安，却听一声豪笑：
“诸位道友久等啦！”
一道人影自身侧一闪而逝，下一瞬出现在中间的石台上，筑基境界的气势随即席卷开来。
在座的约有百人，此刻俱都严肃起来，坐姿都变得端正不少。
张允心中讶然，暗自奇怪司马承举不过炼气，竟请得动筑基来主持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