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掏出钢笔在配给通账上认认真真地写上自己的名字:“我跟黄掌柜说了,他跟脚太弱,而这单子太大,我怕他一个人吃不下,所以先让他等上两天,等我把该见的客人见完了再说……同时也让他自个儿回去认真思考一下,是不是真的要冒着风险接这单。”
宋老渣听到没有立即进入下一环节,顿时舒了一口气:“那就好……然后呢,那位黄掌柜的什么反应?”
杨铸嘿嘿一笑:“人为钱死鸟为食亡,那么诱人的一笔生意在那放着,他还能有什么反应……见我姿态做的足,只能一脸不甘地先回去等消息了呗?”
宋老渣彻底放下心来,稍稍琢磨后,却是一愣:“诱人的大生意?少东家,咱们无非就是打算顺手买上几吨粮食而已,怎么就成了大生意?”
原本的计划中,杨铸这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应该是以“双方毕竟是第一次合作,不知根底,所以先来点五花八门的小货试试成色”的理由把那几吨杂粮混在一堆清单里才对。(粮谷出荷的政策下,大米价格非常贵,不合算,因此以私酿酒的借口换成以高粱为主的杂粮)。
清单虽然五花八门,但总价值却不超过两千银元,这也符合“试水小单”的特性(1吨高粱在黑市上的价格大约300满圆,约合150银元)。
但即便是两千银元的生意不能说很小了,却也绝对称不上诱人的大生意吧?
杨铸笑吟吟地看着宋老渣:“宋哥,今天在钓鱼时,我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眼瞅着小日本马上要跟苏联干起来了,而且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擦枪走火。”
“左右都是黑吃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们单单只黑几吨粮食,是不是太亏了?”
说着,下意识地摸了一根烟叼上:“咱当家的七爷是个牛脾气,既然他打定了主意等到弟兄们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后就要继续跟鬼子硬刚,那么我这个翻垛的也只能随他……只不过干仗归干仗,但说句难听点的话,就凭咱们明山队的那些土手雷和长短枪,真面对面杠上了,又能拉几条小鬼子的命垫背?”
宋老渣立即反应了过来:“少东家,难不成你之前说的那笔大生意里有……?”
杨铸点了点头:“重武器嘛,自然是不可能买不到的,但只要一些原料管够,给咱兄弟弄上一批好使的土玩意却是应该没问题的。”
“只不过呢,如你所说,既然变成了大生意,那么所需要的定金,就变成了我们当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见识过好几次杨铸造出来“土玩意”威力的宋老渣并不怀疑对方的能力,当下一咬牙:“成,定金的问题交给我,少东家你这边先拖上个几天……实在不行,我今天晚上就想办法接触一下暗线,向他们打听一下北满省委设在佳木斯的交通站所在,向他们寻求资金支持。”
跟胡永波不同,宋老渣是个实用主义者,在意的也只是明山队这个小团体。
只要能帮着那上百号弟兄摆脱眼下的困境,他才不在乎双方之前的恩怨,以及向北满省委求援会不会让人觉得丢份呢。
杨铸却是摇了摇头:“不,还是那句话,现在不管是跟暗线接触,还是去跟交通站那边接触太危险了,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暴露、监视。”
“我的意思是,可能我们这几天的计划先后顺序要稍微调整一下了……想办法先摸出白云峰的行踪!”
宋老渣一呆:“白云峰?”
杨铸点了点头:“别忘了,七爷说过,当初白云峰这个狗日的叛变时,可是把十一军的自筹军费卷走了……要是把他的行踪摸出来,把他无声无息地做掉,不但消弭了我们明山队的后续隐患,还能拿回我们的部分军费去当定金,可谓是一举两得!”
“要是实在找不到机会的话,那就先把那位黄掌柜的控制起来,直接让他从掮客变成下家……反正他开布庄的,家底殷实,至少垫付定金的钱是凑得起来的。”
说到这里,杨铸下意识地摸了摸裤腰内衬处那几个专门缝制出来的小暗兜。
像这种本身就是掮客的肥羊,拿枪顶着人家的脑袋掏钱是下策中的下策。
既然又让人家掏钱,又让人家联系卖家,总得讲究一些“科学”的方法嘛。
正当杨铸想要开口询问宋老渣今天下午有没有其它收获的时候……
叩叩~
叩叩叩~
叩~
三段长短有别的敲门声传来。
咦?
这都晚上八点半了,还有掮客上门谈生意?
杨铸赶紧坐回沙发翘起二郎腿,正想示意三铳去开门,却见宋老渣蹭的一身闪到门边,然后悄无声息地从袖口抖出了花口撸子。
三铳则是狸猫般地靠近杨铸身旁,一把把他搀了起来,二话不说旧往卧室方向带。
“翻垛的,这是十一军以前的暗号,早在今年年初就作废了……脚下注意声响,一会儿千万不要露头。”
三铳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快速解释了情况。
已经作废的暗号?
杨铸顿时心里一凛,该不会是叛徒带着日本鬼子找上门来吧?
下意识地往怀里一掏,却什么没摸到。
这才想起因为自己枪法太烂,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不说,反倒是有可能添乱,所以这次出来干脆就没给他配枪。
“哪位?”
宋老渣把声线压回了那位“老管家”,正常语气中稍稍带着一丝防备,完全符合一个管家在面临深夜访客时的正常反应。
只不过悄悄在门背后不断挪动着位置的枪口,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只要对方一开口,他立即就会顺着声音找准位置一枪射过去。
孰料门外静悄悄的,不见任何动静。
宋老渣又连续喊了好几声,门外全无反应后,又贴着房门听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房门打开一条线。
“咦?”
闪身出去探查了一番后,宋老渣从房门外的信兜里摸出一张纸条(酒店房门外一种类似于飞机座位后背兜的玩意),折身返回屋内。
“这是什么?”
杨铸从房间里出来,看着宋老渣手里的那张纸条。
“不清楚,但是借纸投毒的几率应该不大。”
宋老渣摸出小刀,挑开缝隙,斜对着灯光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又凑到鼻子间闻了闻,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微微吸一口气,挥手示意两人退后,宋老渣熟练地用刀尖展开那张什么印记都没有的纸条。
顿时,两行写的比杨铸还烂的毛笔字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第一行:满街熟人。
第二行:江61-995。
第一行字的意思倒是勉强能猜出是什么意思,应该是在说如今的佳木斯有着大量叛徒,因此宋老渣和三铳即便是精心做了伪装,也依旧被发现了,所以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赶紧撤离……当然,很有可能就是被送纸条的人发现的。
第二行那组明显是车牌号码的数字却是让三人摸不到头脑了。
难不成是这位叛徒良心未泯,给三人提供了一辆用于撤离的汽车?
这不科学啊!
但如果是陷阱,却又未免太过多此一举了些。
既然对方识破了宋老渣或者是三铳的伪装,直接带着一个小队的人来把客栈团团围住,三人就算是插翅也飞不了。
搞不懂对方意图的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后,杨铸捏了捏眉心:“看样子,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