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楚看见的是一个男人在低头，身上酝酿着那种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但，他还是忍住了。
“啥情况？”
许楚撂下了手里的扳手，抱着一台刚刚拆卸下来的G4I终端，整个终端外壳已经破碎，连接电线处彻底焦糊，像是在剧烈震荡中导致电线甩头后释放出的电流造成的……
“我吧……”
菜刀背过了身，不让许楚再看他这张脸，用屁股靠在了坦克前端只留下了后背。
菜刀的生活还行，最开始当游戏主播的时候还苦点，一个月求爷爷告奶奶的混点过日子钱。
为了人气，菜刀开始在直播间装疯卖傻，怎么玩流量高他怎么玩，玩CS，别人RUSH-B他下包，队友切角他包抄，中门对狙，刚开火他就丢枪摇花手，能不能打中不重要，得耍起来。
就这么靠着装疯卖傻、不顾队友狂喷，他给直播间凑了上万人，当时几乎都是骂他的，可菜刀不在乎，反正流量来了，而且越来越高。
然后，菜刀开始挂车给其他游戏注册导流、卖电话卡……缺德事没少干，可钱也没少挣。
包括后来玩PUBG也一样，别人攻楼扔闪光弹，自己冲上去倒了就喊‘大残’，直到有一天，菜刀在后台收到了一条信息……
信息是一个小孩发的，从口吻上就能感觉出年纪不大：“哥哥。”
这称呼菜刀几乎没见过。
“哥哥，我喜欢你的风格，我曾经在你的直播间获得了不少快乐。”
“我以为这是对的，于是在和朋友玩游戏的时候，也想用你的方法，只是，我很想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在骂我……”
“这不就是个游戏吗？我不懂，游戏不就是应该快乐吗？”
“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菜刀瞬间傻了。
他没想过自己的行为会引来小孩子的关注并加以模仿……
他更想象不到如果按照这种行为模式继续下去，看自己直播的孩子长大以后，应该怎么责怪这个社会去对他的不公。
但菜刀是个成年人，不光是个成年人，他还只是为了赚钱在干这种超乎常理的事，并自以为所有人都能看懂，自己所做的不过是博君一笑。
只是这条信息出现时，那种足以影响他人还要为期负责的压力出现了。
于是菜刀想要改变，想要重整旗鼓……可，他正经直播刚刚开始，那沉默的搜点、无趣的捡枪、平平无奇的蹲坑，哪怕出现了击杀，直播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热闹。
菜刀下播以后气的冲着自己狂骂：“你装什么逼？”
“游戏主播不好好整活，老想着负责什么？”
“他们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他再想回到直播间整活的时候，已经没人看了，当初那最高的百万人在线不见了，直播间的弹幕刷新都像是出现了卡顿，菜刀一度怀疑是不是哪出了问题。
紧接着，他花了大价钱换了一套设备；也和官方的人联系过，得到的结果都一样，那就是自己已经不火了。
作啊？
还作不作了？
许楚听到这儿，趴在坦克上用手肘支撑着下巴笑了笑，似乎瞅着那厮的背影有了些许感触……
“直播这一行，是个趋炎附势的行业，你越火越火，当年咱火的时候，给运营发消息就没有过不秒回的时候，不火以后，隔俩小时回你都算是给面子，不回都是经常事。”
“哎，你知道么，后来就连直播间的观众都开始瞧不起我，打那个字儿给人气的……”菜刀惟妙惟肖的学道：“你一个过气主播，回家养老吧！”
“我才多大？头儿，你说说我才多大我就回家养老！”
他转回了身，那张脸都快扭曲了。
“这不，《战争OL》的上线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我希望借着新游戏的势头，能挽回颓势，结果你猜怎么着？”
“更拉了？”许楚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没有！”菜刀持续性说道：“直播间里人多了，很快又恢复了10W ！”
“当时我就明白了自己没有选错游戏，这我才敢联系你，因为你是整个游戏里战绩最好的0001号。”
“头儿，往后，你就是我的直播内容，我就是你的专职解说，你就拿出最精彩的画面，我就负责拉动人气，咱俩肯定能赚大钱！”
赚大钱……吗？
许楚看着眼前这张真诚的面孔，无奈的又钻回了坦克里，他不是看不上这种生活，实际上这种生活简直太好了，如果没有游戏入侵的话，这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可有了游戏入侵之后呢？
是否赚钱许楚一点都不介意了，他只想将自己的武力值提升到巅峰，好在最关键的时刻……
“头儿，我是不是招你烦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自打直播不火了，好像身边都是坏人，个顶个的都开始让我找找自己的毛病，但，我只是不想让看我直播的孩子在日后生活中出现心理阴影，这也做错了吗？”
“就连我爸……已经承认了我成功的我亲爸，都在我不火了之后瞪着眼睛跟我说‘和你说没说过那不是长久的差事，当初你听了么？’，好像所有人都能踩我……”
许楚又钻了出来，伸手将G4I终端带连接线塞进了菜刀手里，说了一句：“放一边。”
他看见的不是菜刀，就是那个不被理解的孩子，其实菜刀和那个孩子是同一个人，不过是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没有长大。
接下来是猎歼火控计算机、左热像右白光的镜筒……
“菜刀，这些装备都得换新，已经无法维修了，你先下单。”
菜刀没说话将设备一一接过，许楚最后从坦克里抱出了一台电台说道：“电台没事，来，你先把以前的事放一放，我教你维修电台。”
“小时候家里有收音机么？拆过么？”
许楚从坦克里钻出来，就滔滔不绝的讲起了电台原理，话还没说几句，系统提示就到了【是否缔结师徒关系】？
许楚都没犹豫，直接点了‘是’。
可菜刀却抬起头非常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之后才同意，而对此，许楚根本没有说什么，很认真的教着，等基本原理说完了，才将工具递给他说道：“来，拆了试试。”
菜刀拎着螺丝刀在那儿不知所措道：“头儿，我要是给弄坏了……”
“本来就是坏的，再说了，你不拆，怎么学技能？”
“拆完了这个，给G4I、猎歼火控计算机也都拆了，虽说已经修不好了，但熟悉熟悉构造也不错……”
菜刀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觉着自己好像找对人了，他对你的好是没有期待的，不是那种‘你学会了如何如何’的带给你压力……
“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