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长！”
军医院，住院部。
许楚空着手进的屋，进屋之后一声没有，老丁倒是人情世故通达，拎着在医院楼下现买的牛奶走了进去。
唉……
排长没说话，只是靠坐在床头，扭头看向了窗外。
许楚这时候张嘴了：“这是干啥啊？跟让人糟蹋了的大姑娘似得。”
排长两个胳膊上都裹着纱布，其实许楚看过去的第一眼、眼睛就酸了，因为他腿上还放着一份荣誉证书，是三等功。
这荣誉证书许楚可……但他们的感情是真的。
这话啊，说起来就长了。
排长军校毕业后，分到部队就是排长，面见团长的时候还说呢：“部队是铁血大熔炉，我要在这儿发光发热。”
团长瞅着他这顿乐啊，这不是个雏么？
立马就给许楚喊过去了，当年许楚在连队里是有名儿的刺儿头，正在和连长顶牛儿呢，就为了‘凭啥不让我当车长’的事。
当时团长是跟许楚交了实底儿的，说这个‘楚骄阳’啊，是师长家里的老疙瘩，平时就备受宠爱，把他交到团长手里呢，就是因为俩人当年是同年兵，还是一起下连队后，如今部队里仅剩不多的老战友。
这是一份不能拒绝的嘱托，团长自己说，当年在边防部队一起当大头兵的时候，师长从毒贩手里救过他的命。
“至于你。”团长继续说道：“无论是技术、资历、单兵素质，都够当车长了，可咱们特战旅的坦克营就那么多坦克，一个萝卜一个坑，新坦克又没指望，咋可能就让你当车长？”
“这么着吧，你带着小楚，带出个兵样来，今儿我就给你许诺，只要出现任何一个车长空缺，位置就是你的，成不？”
许楚明白，这楚骄阳指定是身份曝光以后没人敢要他了，谁愿意没事惹这么个麻烦？这不是个块烫手山芋么，如今又不是粮食短缺的时代了，谁拿他当宝啊？
可许楚还明白，如果轻易就能完成的工作，绝不可能落在自己手上，你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人，是想当车长就能当车长的？那叫把一台主战坦克交到你手上，闹呢？
就这么着，许楚收了排长。
对，当年的许楚就这么牛，凭借专业技术过硬，敢在连里和连长顶牛，还敢收排长。
最关键的是，当年他还不是老兵。
这么的，半年之后，楚骄阳有了兵样，许楚升任车长，与此同时，全连队任何‘出力不讨好’的活，再也没落到许楚身上过，直到后来当上了班长，是一路顺风顺水。
至于他怎么给楚骄阳变过来的……
其实就一句话的事，他带着楚骄阳去了厕所，俩人儿溜溜在隔断间里待了一整天，让楚骄阳亲耳听到了全连上下对他这个贵公子的评价。
“老许也是，跟那小子混，这不瞎了眼吗？”
“谁不知道这兵二代啊，就是耗子下豆搐子，一代不如一代……”
“我看啊，许楚这个‘一炮’算是混到头了。”
当年的许楚，是部队里最厉害的炮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坐在坦克里进行移动射击的时候，说开炮就开炮，只要瞄的差不多就有，别人都说这叫天赋。
从厕所出来，楚骄阳脸都绿了，许楚却揽着他的肩膀说道：“我教你开炮，以后你给我当炮手，他们不是瞧不起你么？咱他妈还不尿他们了！”
按理说，在部队，排长是不上车的，可楚骄阳这样的，不上车你就不能服众，那你当什么排长？
就这么着，楚骄阳上车了！
还在许楚当了车长以后，给许楚当炮手，俩人一起参加‘坦克两项’，一起去西伯利亚，一起载誉而归。
从那一天开始，他是一个兵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兵，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他的仕途断了。
许楚这个大头兵压着你，你升的上去么？就算是后来当了班长，那也不对啊。
许楚的仕途也断了，你给排长压那儿了，谁敢用你？
可特战旅坦克营，却一下出了三个兵王！
其中俩车长、一个炮手到哪都扬着下巴，其他连队连长打招呼也只是简单的‘嗯’一声，旁人，理都不理你。
也怪，楚骄阳尽管升不上去了，却成了自己师长父亲眼睛里的骄傲，直到老丁退伍、许楚退伍，兵王三人组被打散后，楚骄阳自己当了车长，之后老父亲临退休前又为了儿子的仕途给他调去了其他部队，这才出现了今天的一幕。
可老战友再见面，却是无限的感伤……
许楚一瞧，说道：“行啦，不就没胳膊了吗？又不是裤裆里的家伙式没了，酒不照喝么？”
“老战友来了，你不得请客，出去喝点吗？”
老丁差点没给许楚瞪死！
许楚却不管不顾，揽着楚骄阳的腰给他从床上兜了起来：“咱炮手现在娇气了，喝个酒还我抱着。”
楚骄阳哪听得了这个，本来就郁闷，直接用肩膀子撞了他一下，没好气儿的说道：“我自己能走！”
仨人，就这么出了病房，老丁在后边还说呢：“受这么重的伤，你领出去喝酒，出了事算谁的！”
“不出去才会出事呢！”
许楚还一路刺激着楚骄阳：“我说，排长？从三楼跳下去啥感觉啊，听说你跳楼啦？”
“没有！”
走在前面的楚骄阳身穿病号服，一脸愤恨的回头否认。
“我也说不能，我们排长当年演习的时候，是饿了30个小时还能将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分给我的人，这么点儿打击还能受不了？”
楚骄阳更火了！
“那是你偷的！”
老丁再次恶狠狠瞪了许楚一眼，许楚却打着哈哈，一点也不尴尬的说道：“甭管是不是偷的，吃到了嘴里我就领你这份情，真的。”
老丁已经快气冒烟了：“你瞅瞅你干的这点缺德事！”
“那时候我还顾得上缺德不缺德？断了通信漫山遍野的抓老满，我就差啃草皮了，别说是压缩饼干，维修班修坦克电路的时候给手指头电糊了以后我都差点没给生啃喽！”
这时候老丁眼里的楚骄阳变了，似乎强撑着的外表正在一点点松软，还主动打起了招呼冲老许喊了一句：“班长。”
他们俩也不知道咋论的辈分，许楚管楚骄阳叫排长，楚骄阳管许楚叫班长，反正啊，各论各的。
“哎，排长，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这胳膊，到底咋回事？”
医院门口饭店，不大，许楚他们仨坐在窗户边上的桌子旁，许楚亲手端起了酒杯，喂了楚骄阳一口，好么，小半杯直接给倒了进去。
“别提了……”
许楚根本不管直冲自己打眼色的老丁：“不提不行啊，不提我怎么给你把胳膊按上啊？”
“哎！老许，没喝就多了？那还能按上？”
许楚沉吟了一声：“现实不行，游戏里行。”
话说到这儿，许楚扭头看了一眼楚骄阳：“试试不？”
楚骄阳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能不想试试么？他可太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