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天色渐晚，蔚州军卒正在享受难得的肉食。
此时，营外突然来了一个客商。
通禀过后，客商一人来到赵远身前，“这位将军，我听说你手中有不少军械，能否发卖与我，我出高价！”
开什么玩笑，谁知道这厮是谁的人？
如果赵远将军械发卖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得人头落地，“快滚，三息之内不滚，我必砍下你的头颅！”
客商压根不信，“将军，双倍的价格，你可以大发一笔！”
别说赵远不缺钱，就算有钱他也不可能跟陌生人做这种交易，“三！”
客商依旧试图劝说：“将军考虑考虑！”
“二！”
“将军三思！”
赵远把臂一挥，“一！”
“刘黑牛，此獠夜闯我军营，意图不轨，砍了！”
“得令！”
客商大骇，“赵远，是范永斗让我来的，莫杀我，我有大用！”
“宰了！”
一个客商根本奈何不得范永斗，还不如杀了！
须臾，外头传来一声惨叫。
“悬首示众，竖桩写明罪行！”
“诺！”
客商一死，他的随从急忙打算入城报官。
可军镇已经闭上了城门，只怕明日一早这支客军就要离开了！
赵远确实没打算留下来打官司，他有军令在身，可不敢耽搁太久。
翌日，天刚刚亮，城门未开，蔚州军便用过了早饭，继续往榆林卫开拨了。
此时，一场大战震惊了天下。
大明副总兵艾万年、柳国镇战死沙场，三千精兵只逃出了千余人！
噩耗一出，朝廷大为震惊。
谁能想到四处流窜的流寇竟然还有如此实力？
副总兵可是从二品武官，艾万年更是出了名的能战，可是，连他这样的宣大明将都死了，这流寇该怎么剿？
原本为了围堵李自成，洪承畴定下四面进逼之策，可此时，艾万年一死，包围圈露出一个缺口，他不得不转变策略，将围堵改为追击。
流寇一时片刻难以剿灭，剿匪所耗钱粮又成了压在大明朝廷身上的一块巨石。
户部早已经加过了辽饷，如果再加征税，只怕原本就活不下去的三边百姓只会加快逃亡的速度。
各地的边军欠饷已成定例，为此，皇帝朱由检甚至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内帑来贴补。
可是，皇帝拿出的几十万两银子放在九边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要知道，大明九边一年就需要军饷一千二百万两！
等到赵远风尘仆仆好不容易来到榆林卫的时候，却见这里的边军面有菜色。
“什么？已经两年没有发饷了？”
出面接洽的百户叹了口气：“不错，本以为这次朝廷能够拨发一批银两，现在看来，只有军械、死囚，多了这么多死囚，又要消耗大量粮秣了！”
赵远竟无言以对。
榆林卫地处晋陕蒙交界，是晋商走私的重要中转站。
《延绥镇志》崇祯四年条记载：榆林卫战兵原额三万八千人，可总兵吃空饷已成定例，榆林卫实有战兵二万余人，每年光靠吃空饷，总兵就能吞银二十万左右。
榆林卫驻守边墙一千二百余里，下有三十六座堡寨，是名副其实的九边第一卫。
然而，就是这样的重要卫所，竟然也拖欠了两年军饷，这让赵远忧心忡忡。
历史上，榆林卫就是因为欠饷发生兵变，乱兵杀死总兵王定，三万边军精锐摇身一变成了闯王精锐。
虽说总兵、副将等军将可以分润晋商走私的利润，可寻常军卒还是需要靠军饷来谋生的。
多年不发饷，这样军卒如何忠君爱国？
将军械、罪囚交割过后，赵远离开了榆林卫。
这里人多眼杂，原本赵远想在这里将生铁、盐货发卖掉，现在看来，还需要另寻他处。
此时，高良看出了赵远的意图，他低声说道：“千户想将这些物资处理掉？”
赵远早就知道高良是边军逃卒，否则对方不可能有这么好的火铳技术。
当下并不否认，“不错，千里迢迢来一趟，哪能空手而归？怎么？你有门路？”
高良干咳一声，“千户应该知道我是边军出身，曾经我也有几个生死兄弟，不巧，在这榆林卫长乐堡就有我昔日故友，当时他还是个百户！”
赵远不以为意：“那还等什么，咱们就去长乐堡！”
到了长乐堡，高良果然见到了他的旧友金国凤。
一番引荐之后，金国凤依礼拜见赵远，“原来是蔚州赵千户，久仰久仰！”
赵远直入主题：“听说榆林卫已经两年未发饷了，我此番押运军械、死囚，顺道捎了些生铁和盐货，你可有稳妥的门路？”
金国凤毫不意外，“门路当然是有了，这诺大的九边，谁人不通寇？若不是靠着这些门路，这军堡内外近千兄弟只怕早就饿死了！”
此时，赵远与金国凤、高良共聚一室，并无他人，赵远便径自说道：“我还有一桩买卖要与金百户商议，不知百户敢不敢做？”
金国凤看了看高良，笑道：“赵千户尽管说，在下洗耳恭听！”
“金百户可曾听说了草原上的变故？”
“我听说林丹汗死了，察哈尔人正准备投靠金人”
“不错，有一支察哈尔人打算依附大明，我想他们从长乐堡入关，不知金兄弟敢不敢答应？”
金国凤眉头一跳，似乎没想到赵远竟然能与蒙古人有联络，“可有通关勘合？”
朝贡使团入关，根据朝廷定制，只能限定两百人，然而，每一次总是有蒙古人伪造礼部勘合，一份伪造文书价值五十两！
当然了，随同使团入关的都是大商人，他们出得起价钱，也能回本。
若是难民投诚，他们必须缴械，然后被拆散部落，每一户需要抽出一个孩童！
“没有通关文书，金百户能否通融一番？”
金国凤笑了起来：“高梁这狗入的不知道在你那边改了什么名字，不过，我看得出，他在你那里过的很舒心，他可是我的手足亲朋，赵百户，这买卖可以做，只是不知你能出什么价？”
“据我所知，如果走总兵和监军的门路，每一次只需要花费一千两！”
金国凤微微颌首，“不错，每年总兵和监军太监便能得利十多万两！”
“我这里有七百流寇的首级，此番可以交给金百户作为晋身之资，除此之外，再给你八百两，如何？”
金国凤并未草率答应：“这支察哈尔蒙古有多少人？”
“两三千人终归是有的，不过大多是些老弱病残”
“这么多人可不是个小数目，倘若入关，赵千户须得将他们妥善安置，否则，一旦东窗事发，只怕我人头不保啊！”
“金百户这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