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五月，蔚县铁厂产出的生铁已经足够自用，赵远打算进一步建造高炉、扩大生产。
如今，生铁可是硬通货。
虽说赵远不打算卖给建奴，但可以卖给朝廷啊！
眼下，三边总督卢象升正在整军备战，若能走通他的门路，卖铁也好，卖军械也好，都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这一日，赵远带着十柄腰刀以及五百斤生铁来到了蔚州。
秦源试刀过后赞不绝口，“这刀真不错，质地精良，可称上品。”
赵远笑道：“不知秦大人能否替我走走卢督师的门路，销些军械、生铁？”
秦源并未拒绝：“你这厮胆子倒是不小，你可知我那老师要求最为严格，你若想供货，必须保证质量始终如一，否则，我可不敢递上去。”
“大人放心，我那铁厂的匠工都干了十多年，生铁、熟铁的质量绝对可以保证”
“什么价格？如果卖的太贵可不行”
“一千斤生铁只要二十两银子”
秦源作为一州通判，自然对生铁的行情了如指掌，“这个价格要比市价低不少，甚至要比晋铁还要低，你能保质保量？”
“大人，我赵远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情？”
“好，明日我便让人将这刀具和生铁送到大同，至于我那老师会不会采购，那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多谢大人！”
“对了，你不是想买几门虎蹲炮吗？我从大同给你弄了五门”
赵远连连拱手作揖，“大人真是急我所想啊，这炮花了多少银子？我这就派人送来。”
“不必了，前番你送来那么一大笔银子，我都没有退却，如今不过是五门炮罢了”
“那可不行，大人对我有恩在先，我岂能知恩不报？”
“休要啰嗦，几百两银子也值得浪费口舌？”
自从有了河西煤矿的分润，秦源可以称得上财源广进，之前，他没有多余的钱财疏通门路，只能在地方辗转多年。
现在不同了，秦源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年底就能升迁。
这一切自然离不开卢象升的擢升提拔，但如果没有银子开道，吏部绝不会这么轻易松口。
秦源深知官场险恶，区区一个通判是帮不了自家座师的。
只有爬得更高，掌握更高的权利，才有最大可能的助卢象升一臂之力！
……
一个月之后，赵远接到了巡抚衙门开具的采买文书。
山西巡抚每月从蔚县铁厂采购生铁两万斤，折银四百两。
这时，铁厂的第三座炼铁炉也已经投入生产。
自此，蔚县铁厂每月可产铁两万六千斤。
多余的五千斤，赵远便交给了糜元，让他代为销售。
市场是有限的，蔚县生铁的出现，极大地冲击了晋铁的市场价格。
之前，闽铁虽然质量好，但距离九边太远，运输成本便高的很，所以它们对晋铁并没有太大的冲击力。
换言之，闽铁走的是精品路线，而晋铁走的是大众路线，两者没有太大的竞争。
可现在，蔚县生铁的出现已经引起了晋商的注意。
虽说，眼下糜氏只售出六千斤，可赵远销往巡抚衙门的两万斤生铁之前也是晋铁的生意。
晋商八大家中，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三家都有铁厂，他们每年卖到后金的生铁数量高达六千吨，利润高达九百万两。
之前，也曾有西北也曾有大户炼出精铁，可他们根本挡不住晋商与权贵的巧取豪夺。
如果换一个人，赵远早就被去职拿下了，可此人竟与宣大总督卢象升有关系。
范永斗也好，靳良玉也罢，曾经多次试图买通朝廷要员，但却无一例外，根本奈何不得赵远。
官面上动不了，下黑手又打不过，那么只能考虑商战了。
然而，范永斗与靳良玉沟通之后发现，赵远的焦炭是河西煤矿炼出来的，铁矿是在蔚县买的，这让人无法从原料入手。
那么只能从生铁的价格上入手了。
“降低生铁价格，我倒要看看，赵远能有多少成本！”
“不错，只要咱们低价倾销，赵远的生铁便卖不出去，没了周转资金，赵远拿什么跟我们斗！”
“如今生铁市价在三十两银子一千斤，据说赵远将价格定在了二十两，咱们要想让他没活路，起码要降到十五两一千斤！”
十五两，等于打了个对折。
不过，范永斗早已将赵远视作眼中钉，只要能让赵远吃瘪，就算少赚点钱他也乐意。
“没问题，不过，咱们在蔚州降价的话，需不需要与大金沟通一下”
“当然，大金才是咱们的大主顾，这赵远去岁斩杀了正蓝旗那么多人马，要不是大金抽不开身，哪还有赵远的活路。咱们这一次，也算为大家出一口气，想来黄台吉不会在意的！”
“那便好！”
……
第二日，范氏、靳氏在蔚州的商栈便开始以十五两一千斤的价格售卖生铁。
长期以来，晋铁在九边早已经打响了名头，与朝廷的官铁相比，晋铁质量更好，价格相仿。
如今，陡然降了这么多，不少大户都起了囤铁的念头。
范、靳两家敞开了供应，要多少便卖多少。
如此一来，赵远的铁厂瞬间便没了价格优势。
原本糜氏只要在州城发卖，六千斤生铁很容易便能卖出去。
现在物美价廉的晋铁出现了，赵远的生铁瞬间无人问津。
宋闻休十分着急，询问赵远能否将生铁价格降到十五两。
谁曾想，赵远不屑一顾：“不要紧，这是晋商对我出招了，我给你一批银子，盯紧了范、靳两家的商栈，只要他们还以这个价格卖生铁，保质保量的情况下，有多少我要多少！”
宋闻休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千户，晋商低价卖铁，咱们的生铁原本就卖不出去，为什么还要买铁？”
“这是因为十五两一千斤的价格确实不贵，晋商赚不了几个钱，咱们虽然不缺生铁，但这玩意儿只要囤起来，早晚会涨价！”
宋闻休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将晋商当成了进货渠道，趁着价低大量收购，然后再择机卖出。
“千户高见，我这便带人去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