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兵大营一直杀到蔚州城下,赵远麾下的一百乡勇都有些乏了,便是他们身后的青壮到处捡拾军械都有些累了。
看到这一幕,秦源力排众议打开了城门。
“秦通判吉人天相!”
“赵远,你救了我,救了蔚州!”
二人在泥泞中相见,秦源重重拍了拍赵远的肩膀,双目中迸发出惊喜交加的光芒,“此役过后,我会上报朝廷,上书恩师,大明有你这等将才,区区一个九品巡检,实在是委屈你了!”
赵远摇了摇头,“只要秦通判此番安然无恙,下官便没有白来一趟。属下斗胆,请求城中官军与我一道击杀金兵余部,此时,金人棉甲已湿,沉重难行,而洪水使得金人很难在短时间集结,如果再拖下去,我怕金兵重整旗鼓,再犯蔚州!”
秦源当然明白赵远的顾虑是对的,他将身边的一名明盔亮甲的军将介绍给赵远,“这是蔚州卫千户邵巢,邵千户,这位便是蔚县巡检,赵远!”
二人相互寒暄一番之后,邵巢便径自说道:“城中原有守军两千人,不过,如今折损大半,剩下也几乎人人带伤,我只能抽出五百人交给你指挥!”
赵远没想到邵巢竟然没打算强攻,“好,时不我待,我要尽快开拨!”
“好!”
邵巢行动力极强,他派出小校传令,很快便抽调五百身着轻甲的官军。
秦源怕这些官军不服赵远管制,便当众说道:“赵远是本官的心腹爱将,他的军令便是本官的军令,诸位不得有误!”
连官位最高的邵巢都没有异议,其他官军又怎么会扎刺?
“诺!”
很快,赵远便带着五百官军、一百乡勇再度出发了,而他带来的四百人留了下来,与蔚州百姓一道打扫战场。
战场上还有金兵遗留下来的大量军械,而金兵的尸首也是宝贝。
棉甲虽然泡水,但只要清洗过后晒干依旧可以使用,而刀枪等武器只要抹了油便能除锈,维护更是简单!
这是赵远与秦源心照不宣的默契。
蔚州官军伤亡惨重,需要战功,也需要钱财。
事后,如果赵远出一笔银子,自然可以从蔚州卫买到大量的军械。
毕竟,蔚州卫是官军,他们成功守住了城池,杀伤了大量金兵,可谓立下不小的功劳。
官军立下战功,就算上司分润一些,那也少不了赏赐,缺不了军械补给!
一刻钟之后,赵远发现了正在集结的金兵一部。
围上去之后才发,这里竟然有一条大鱼。
虽然没有将旗,但忽拖的言谈举止绝非常人!
杀了他!
面对列队而来的明军,集结在忽拖身边的两百多名金兵困兽犹斗,他们鏖战至最后一刻,仅有寥寥数人投降。
事实上,若非蔚州卫抽调了五十弓手,只怕明人的伤亡还会更大一些。
这些金兵军械不全,有的丢了甲胄,裸身而战!
可即便如此,野战对敌的官军还是出现了伤亡。
没办法,金人的力气太大了,而他们的虎枪又狠又准。
寻常官军根本挡不住舍命一击!
好在赵远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半个时辰之后,赵远带着忽拖的尸首回到了蔚州。
为了杀死忽拖,明军付出了五十多人伤亡的代价!
战果也是格外辉煌,不算乡勇斩获的二百人,单是死在官军手中的金兵就超过了一百人。
战功在手,出城的五百官军眉开眼笑。
朝廷惯例,一颗建奴首级可以获赏五两!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只可惜剩下的金人或是葬身水中不知去向,或是逃到他处一时半会难以寻觅,否则的话,又将是一桩不小的功劳。
为防疫病,建奴的尸首都是就地掩埋,官军只带回了首级。
三百首级再加上城外找到了两百多名金兵尸首,这就是五百多个首级!
饶是如此,当蔚州官民看到那堆成小山一般的建奴首级的时候,还是格外震撼。
竟然杀死了这么多建奴,还有两个活口,一个甲喇章京。
八旗规制,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固山(旗)。
甲喇章京相当于三品官,整个八旗也只有四十多人!
单是凭借这一颗头颅,寻常官军就能连升三级!
这么多建奴,若是操作不当,非但不可能获益,反而有可能遭到他人窥探!
这时,城中的官军务必羡慕出城的五百人,他们之前鏖战了许久,也只不过杀死了近百金兵,可现在,一场大水就有了这样的斩获!
寒暄过后,千户邵巢作为代表直入主题:“赵巡检,邵某托大,称你一声老弟,你也知道,大明朝廷对建奴首级一向颇为重视,此番你斩获如此之多,不知可否分润一些出来?”
赵远自然明白自己一个小小的巡检,如果陡然爆出去斩首三百建奴的战绩,只怕会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
要知道,即便是大明总兵,一场战事下来也很难取得如此战果。
这要是直接报到朝廷,岂不是要让满朝文武炸开锅?
“邵兄,我只要一百首级即可,其余的两百三十建奴首级都可以拿出来,只是不知道兄长能出什么代价?”
邵巢大笑道:“好,我就知道赵老弟不是迂腐之人,这样吧,我听说你的人马正在到处寻找建奴的棉甲,我这里只留下五十副交差,其余缴获的三百棉甲,还有其他建奴使用的数百件虎枪、铁骨朵都给你,除此之外,一颗首级给你五十两银子如何!”
赵远有些意外:“邵兄能做的了主?”
邵巢低声说道:“你我兄弟都不是外人,我就跟你实说了吧,要不是朱同知点头,我一个小小的千户能做的了主,也巧了,你是秦源秦通判的人,我呢,又是朱同知的表亲,而秦通判与朱同知二人颇为相知,这才有了这笔默认的交易!”
赵远微微颌首,秦源不出面,是因为他想将选择权交给自己?
赵远当然不是好高骛远之辈,如果将三百首级的战功记在自己头上,即便可以得到擢升,但如果得罪了朝廷官员,日后他还怎么在官场上混?
反之,如果赵远凭借这两百三十多颗建奴首级能够在蔚州打开关系,日后想要做什么事情岂不是轻而易举?
“原来如此,既然有那二位同意,我自然没有异议”
邵巢拍了拍赵远的肩膀,“兄弟放心,我自己出不起这一万多两银子,但愿意出银子的人有的是!你信不信,即便我要八十两一记首级,也会有人抢着要!”
为了战功,为了升官,自然会有人求之不得。
赵远笑了起来:“邵兄,就算你卖一百两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话,你能多卖,这是你的本事,更是朱同知的面子,我能拿五十两已经心满意足了!”
“好,赵老弟,日后在这蔚州的一亩三分地上,有事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