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州城楼居高临下，金人的一举一动尽在眼中。
“建奴分兵了！”
原本秦源已经做好了殉城的准备，哪曾想到金人竟然调走了数百人，他们要去哪里？
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守住州城！
机会难得，秦源急忙传令：“来人呐，将赏银搬上城来，建奴屠我百姓，破我城池，实乃衣冠禽兽，今日，斩杀一人，赏五两，斩杀三人，官升一级！”
很快，有传令小校将秦源的军令通谕军中。
一州通判原本是左贰官，并非知州这等主官，但秦源靠着赵远剿匪的战绩背上了“颇知兵事”的名头，故而赶鸭子上架，坐镇此处。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秦通判将银子都搬了上来，又许一重赏，这时候守军顿时士气大振。
“杀奴！”
“杀！杀！杀！”
……
蔚州城战事正酣，牛录额真忽拖却有些意兴阑珊。
一个小小的军堡能有多少油水？
“达慕误事！死有余辜！”
忽拖可以口出狂言，其他人却不敢随意搭话。
众人只是闷头赶路，两个时辰之后，三百精骑抵达定河堡外。
“铛铛铛！”
示警的铜锣声再度响起，赵远麾下三百兵丁都已准备就绪。
“巡检，建奴约有三百骑！”
赵远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三百，如果是一千人，自己这军堡只怕危在旦夕。
“击鼓！”
隆隆的战鼓声是在示威，更是在挑衅。
之前击杀的三个建奴尸首已经被木杆挑在了堡墙上，忽拖见状目龇欲裂：“该死的尼堪！”
“拿下这小堡，鸡犬不留！”
一直以来，建奴打惯了以少胜多的仗，他们靠着内应，靠着勇猛，多次得手。
在忽拖眼中，这军堡，一击可下。
“牛录，替死的汉人还没到，再等一会儿？”
建奴向来有驱赶明人攻城的传统，一来可以消耗守军的箭矢军械，二是可以打击守军的军心士气。
这一招屡试不爽！
不过，怒火中烧之下的忽拖已经等不了这么久了，“天马上就要黑了，再等下去只能等到明日了，我要拿下这小堡，在堡中夜食！”
少了一只耳朵的费由急忙提醒：“牛录务必多加小心，奸诈的明人在外头挖了太多陷阱，达慕代子就是失足落入其中才遭遇不测的。”
忽拖满脸不耐，“闭嘴，别给我提达慕这个蠢货，你若是怕了，夹紧你的卵瞧好了，看爷如何破堡！”
萨尔浒之战彻底打破了大明不可战胜的谎言，女真这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天朝上国已经日暮西山。
奴儿哈赤的“慈父”李成梁笼罩在建州女真头上的阴影彻底散去！
女真人大有一种家奴翻身做主人的劲头。
明人如此不堪，怎配占据诺大的中原？
女真人抢些财货是理所应当的！
恰恰明军不堪一击，这才进一步助长了女真人的威风。
这一次，忽拖压根没将眼前的定河堡放在眼中。
“攻城！”
“呜呜呜”，海螺号一响，三百精骑直扑军堡。
“哒哒哒！”
沉重的马蹄声重重踏在泥土中，一时竟有些千骑卷平岗之态势。
城头的守军心气为之一夺，他们甚至感觉到这支精骑能够踏马入堡！
好一个先声夺人！
“将建奴俘虏押上来！”
这时候绝不能任由金人耀武扬威，否则士气一泄，后果不堪设想。
很快，伤痕累累的建奴俘虏便被押了上来，此人刚一登上军堡便看到外头来势汹汹的三百精骑，“哈哈哈，是牛录额真忽拖，他是来杀你们的，你们完了，我大金铁骑天下无敌！”
赵远冷哼一声，“砍下此人的头颅，悬首示众！”
“噗”，建奴尸首分离。
很快，又一个无头尸首悬在了军堡外。
这一幕落到忽拖眼中，让他目龇欲裂，无穷的怒火涌上心头，此刻，他只想踏破这军堡，将里头所有的人杀的干干净净。
“砰砰砰！”
“啊啊啊！”
冲的最快的先锋精骑陡然传来阵阵惨呼。
“小心，道路两侧到处都是明人挖出的陷阱，里面还有竹签，掉下去就完了！”
短短一个冲锋就有三人落入陷阱。
出师不利，原本的冲锋破堡也成了个笑话。
忽拖咬牙切齿，“替死的汉狗在哪里？”
须臾，负责驱赶汉民送死的部众低声说道：“牛录，方圆五里之内找不到一个人丁，村寨、乡堡都空了。”
“该死，继续找，五里没有就找十里，我倒要看看明人都缩到哪个老鼠洞里！”
话虽如此，为了不耽搁进攻的时间，忽拖只能让麾下精骑下马砍伐树木，制作简易云梯。
然而，早在建立军堡之初，赵远便让人将附近的树木砍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金人想要砍树都得走上一段路。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眼下金人冲锋的势头受阻，甚至不得不像个农夫一般下马砍树，这一幕让城头的军丁彻底没了胆怯之心。
天色渐晚，这一日显然是无法攻城了。
日落西山之际，金人开始埋锅造饭，而城中的守军也开始交替夜食。
为防金人夜袭，三百守军轮流值守，每一次都能确保有一百人在城头。
刚开始，忽拖确实打算派遣一队精锐趁夜摸上城头，可行至半途，却不知触动了什么，陡然间，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起。
紧接着，一支火把从天而降，落在了铃声最先响起的地方。
借着火光，早已在城头轮番待命的十名火铳与十名弓手一同射击。
刹那间，火铳声大作。
参与夜袭的二十名金人精锐当即有三人受创。
忽拖恼羞成怒，只能彻底熄了夜袭的念头。
谁能想到这样一座军堡外竟然设置了惊雀铃，此物用丝线悬起，夜间人马触动便响彻天际。
“这东西白天怎么没见到？那明人哨骑为何没有触动铃声？”
忽拖自然不知道在设置惊雀铃的地方，明人设有隐蔽的标志。
两块三角状的石头横戈在两边，白日陈枯木策马回堡的时候见到这个标志便策马跃起，避开了丝线，而金人根本没有冲到这个地方，自然也没有触动铃声。
这一夜，终归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