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就在眼前,赵远却越发变得冷静了。
这是乡勇成军以来第一次野战对敌,越是如此,越要冷静。
将为军之胆,首领镇定自若的模样瞬间感染了匀速前进的乡勇,他们根据什长的口令,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
两百人动作干净利落,黑色的外袍罩在他们身上,竟然显得格外肃杀。
不沾泥彻底变了脸色,他被官军追的东奔西走,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穷乡僻壤见到这等齐整的阵势!
“官军人数不多,杀了他们!”
贼寇的心气在破寨之后已经彻底散了,现在他们没了杀敌的心思,只想尽快逃离战场。
赵远麾下的长枪兵排成了五个横队,每队二十,队与队之间间隔一尺。
整个长枪阵笼罩了六十多米长的宽度,在后方还有三十名弓手正在弯弓搭箭。
不沾泥别无选择,只能大声呼喊范虎:“范兄弟,这寨子只有这一条入口,只有冲破他们的军阵,咱们才有生路!”
范虎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否则的话,早在发现官军来袭的那一刻他就带人溜走了,又怎么会滞留到现在?
“兄弟们,这是赵远的乡勇,杀了他们,赵家庄不攻自破!”
“杀、杀、杀!”
范氏家丁在前,不沾泥带着贼寇在后。
混乱中,压根没有什么队列可言。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贼人越冲越近。
乡勇们第一次面临这等阵仗,心中难免有些慌乱。
赵远大声疾呼:“稳住,弓手急射,长枪兵原地待命,听我号令!”
队列中的各级什长也大声宽慰着同伴,“贼人也是一个脑袋两个胳膊,一枪捅过去,同样能把他们杀死!”
“噗噗噗!”
杨志带领弓手率先发难,三十支弓箭落入贼人群中,取得了十多个战果。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贼人后路被断,要想活命,只能亡命冲阵。
“刺!”
终于,范氏家丁冲了过来。
赵远一声令下,早已蓄力多时的长枪瞬间刺出。
“噗噗噗!”
范氏家丁多是腰刀之类的短兵器,甫一交战就被长枪刺了个透心凉。
擒贼先擒王,范虎早已看到了马背上的赵远,他拍马直取赵远。
“来得好!”
赵远非但不避,反而拍马上前。
“铿!”
第一个回合,双方平分秋色,赵远一刀拦下了范虎的杀招。
范虎可是范永斗豢养的家丁头目,他本以为拿下一个小小的乡兵统领手到擒来,谁曾想,第一招竟然失手了!
该死,两军阵前,范虎本想一招立威,现在却丢了个大人!
范虎调转马头,还要再战,这时,反倒是赵远率先冲锋,“吃我一刀!”
范虎急忙挥刀拦阻,谁曾想,电光火石间,赵远竟然调转方向,一刀劈向了范虎胯下的战马。
“噗!”
战马断了半个脖颈,瞬间扑倒在地。
范虎辗转腾挪,堪堪在战马倒地前腾开身子。
不曾想,赵远的第二刀又劈了过来。
“受死!”
范虎急忙挥刀遮挡。
“铿!”
这一次,人借马势,刀劲难敌。
范虎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去。
“噗哧!”
砍下范虎的头颅,赵远放声高呼:“贼首已死,降者活!”
身后的乡勇齐声大喝:“降者活,顽抗者死!”
范虎死了?
不沾泥也好,范氏家丁也罢,现在再也没了顽抗的心思,他们四散而逃,彻底避开了枪阵的方向。
村寨通往官道的道路虽然只有一条,但两侧还有沟渠和土坡。
原本贼人不愿冒险散开,可现在亲眼看到官军如此凶狠,他们哪里还敢耽搁?
逃,逃的越远越好。
吓破胆的贼人宛若受惊的猪豚,四处逃窜。
大局已定,赵远松了口气:“长枪兵进寨搜剿残敌,杨志,你带着刀兵追击不沾泥,传令下去,若能斩杀不沾泥,赏银二十两!”
“得令!”
“斩杀不沾泥,赏银二十两!”
“杀、杀、杀!”
“莫走了贼人!”
……
初次夜战的乡勇原本还有几分忐忑,可现在,一场大胜下来,他们满腔的战意却笼罩在心头。
原来贼人也不过如此!
“杀、杀、杀!”
刘黑牛带着刀盾兵玩命追击,他们走了半个时辰的路,风头却都让长枪兵出了。
这要是一个斩获都没有,回去岂不是要沦为笑柄?
有的乡勇高呼“降者可活”,可绝大多数贼人绝不轻易投降,只要还能逃得动,他们便拼命逃窜。
也有贼人抱着侥幸心理,试图藏匿在村寨中,可到了这时候,险死还生的村寨青壮哪里会饶得了他们?
“杀贼!”
“官军来了,杀干净这帮畜生!”
绝望关头,村民原本已经做好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可现在,官军竟然在最后时刻赶到。
侥幸存活的妇人痛哭流涕,他们在为生而喜,又为死而悲。
贼人太狠了,破寨那一会儿的功夫,寨内青壮便死了十多人,这要是没有官军来援,只怕留下断后的乡民都得死在这里。
惊喜交加之下,不少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厮杀的尽头。
可一名黑脸大汉却扬起夺来的腰刀,振臂高呼:“左右乡亲,流寇杀我亲人,焚我家园,如今赵统领的乡勇来了,是该报仇雪恨的时候了,谁与我一道追缴流寇?”
青壮纷纷抄了把武器在手,“算我一个!”
“还有我!”
“同去,同去!”
……
“杀贼!”
黑汉速度极快,他熟悉地形,善于借助寨内环境,很快便追上一个人贼人。
“噗哧!”
大刀狠命劈出,落荒而逃的贼人瞬间惨死当场。
贼人压根没想到乡民竟然还敢追杀他们!
不沾泥麾下的流寇四处劫掠是为了钱财、为了施虐、为了快活,让他持强临弱那是拿手好戏,根本没有人愿意留下来真刀真枪的搏杀。
“杀贼,杀贼!”
一时之间,村寨内所有能动的人都加入了追击的行列,而前方,赵远麾下的长枪兵正在围堵而来。
这一部贼寇前后受阻,大为慌乱。
到处是杀贼的怒吼声,到处是乡勇的怒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