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克拉格被她这诡异的反应弄得心头火起,想要再次开口咆哮质问时,一幕令他血液冻结的景象发生了——
只见那位居于马车前方的女同僚纤细的脖颈正中央,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条极其纤细却异常清晰的血线!
那猩红血线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划过,初时只是细细的一道红痕,随即,星星点点的、如同红宝石般的血珠,争先恐后地从那切口中渗透溢出,沿着她苍白的皮肤滑落。
再然后,在克拉格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玛丽安的脑袋就像是被某种极致锋利的东西瞬间切割成两截的脆弱模型一般,突兀地沿着那条血线,径直地从断面平滑地划开坠落到地面——
“咚!”
那颗曾经鲜活、此刻却写满惊愕的头颅,重重地砸在马车旁泥泞的草地上,发出一声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声响。
玛丽安她失去生命光彩的眼睛依旧在圆睁着,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像是十足的不可置信。
下一秒,那些猩红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脖颈碗口大的断面上喷涌而出,染红了她头颅下方的整片枯黄草甸,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哗啦——”
那是血液大量喷溅时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而克拉格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身首分离,他甚至都没有发现是谁动的手,更不清楚玛丽安的脖颈又为何会像被看不见的死神镰刀划过一般突兀地被截成两节!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谁,是谁干的!”
克拉格浑身的汗毛都在这一刻倒竖起来,极致的恐惧取代了愤怒,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配枪,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枪口对准了车厢里同样被这恐怖一幕吓呆连呜咽都忘了的拉米尔的脑门,声音甚至都因为惊骇而出现了扭曲变形。
“又是你干的好事吗?!你这个该死的异端,我就知道执灯人没一个好东西!!!”
“呜呜!呜!!”拉米尔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感受到太阳穴上冰冷的枪口,顿时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被堵住的嘴巴发出愤怒而绝望的闷吼,一双眼睛因为激动和恐惧布满了血丝,死死地怒瞪着克拉格。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都被你捆得像端午节粽子一样了!手脚动弹不得,嘴也被堵着!你居然还能把这诡异的袭击怀疑到我头上?!明天要是世界末日了,是不是也要说是我干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种隔着车厢、无形杀人的通天能耐!
拉米尔此时甚至觉得如果阿比耶斯能开办一场背锅大会邀请他去参加,他一定能在其中拔得头筹,被评选为阿比耶斯年度最会背锅的人。
但眼前因为同伴惨死而失去理智的克拉格已经完全不打算听他的任何狡辩。
眼看拉米尔不仅不“认罪”,还敢用这种“凶狠挑衅”的眼神挑衅地瞪视自己,克拉格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的杀意涌上心头,眼看食指就要用力扣动扳机!
也是在这一刹那,四周的空气凝滞了。
一阵奇异的、“哒哒哒”的清脆响声,突兀地从马车顶部传来。
那声音很有节奏,不紧不慢,就类似于啄木鸟在用喙部有规律地敲击着老树的木头,在死寂而血腥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刺耳。
紧随这“哒哒”声而来的,是一阵清晰而从容的、仿佛带着某种欣赏意味的鼓掌。
“啪。”
“啪。”
“啪——”
掌声缓慢,一下,又一下,像是在为刚才那精准而残酷的“表演”喝彩。
但拉米尔此时的双手双脚都被特制的绳索捆得严严实实,绝无可能鼓掌。
克拉格心脏狂跳,持枪的手微微颤抖,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飞速扫过马车的前后左右——
空无一人!
茂密的树林,泥泞的道路,除了玛丽安的无头尸体、喷溅的血液和受惊呆立的马匹,视野所及之处,根本看不到半个身影!
所以这声音只能是——
他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一刻,男人猛地抬头将视线投向了马车的顶部!同时,他身体也紧随其后爆发出求生本能,不顾一切地纵身一跃,冲出了相对封闭的车厢。
结果,就在他刚刚冲出马车车厢双脚落在泥泞地面的下一秒——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雷霆炸裂般的巨响,从马车顶部轰然传来。
一股庞大而毁灭性的无形力量,如同巨锤般狠狠砸下,瞬间将整座木质车厢席卷撕裂。
尚且藏于内部、根本无法躲避的拉米尔,甚至连一声短促的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在一脸懵懂愤怒的状态中与他那肥胖的身躯一同被这股恐怖的力量撕裂。
他的身躯与破碎的木屑布片混杂在一起,猝不及防地去见了或许根本不关心他死活的造物主。
再说侥幸提前一步逃出车厢的克拉格,他此刻的表情简直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男人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恐与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僵直地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瞪着那已经化为一片废墟、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木屑堆——
而在那道攻击从上而落的瞬间,不仅仅是拉米尔和车厢,就连那两匹负责拉车的、被拴在前方的可怜马匹,也在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四处飞溅如同子弹般锐利的木头碎屑贯穿下当场毙命。
它同样倒在了血泊之中,连哀鸣都未能发出。
原本的三人加上一匹马,到了现在,转瞬之间只剩下克拉格一个人还活着,孤零零地站在这片突然化为人间炼狱的道路中央。
可他并没有为此而感到丝毫的侥幸。
这一刻的克拉格内心反而被更加浓重,浓重到几乎要凝固血液的恐惧所填满。
只因为,那个从马车废墟上方缓缓飘落的、飞扬的尘土与血腥烟雾之中,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显现出身形的人朝着自己的方向缓缓地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