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支铁箭从曹炎离开的方向呼啸而来。
这铁箭和曹炎之前射出的那支箭一模一样。不过，速度更疾，破空之声更劲，附带的杀机也更强。
方休根本来不及握刀，抬手将身前的石桌掀起。
石桌才飞出一丈，便被呼啸而至的铁箭撞成了碎末。箭势不止，继续向亭中的方休射来。
不过，得此缓冲，方休也终于将长刀抓到了手中，挥刀使劲上撩。
长刀斩中箭尖，终于将铁箭的方向改变了少许，擦着方休的头皮斜斜的射入望江亭的亭盖。
“轰——”
大半个亭子被铁箭上附带的劲气炸成了碎片。
而侥幸逃过一劫的方休，也被箭身上传来的巨力震得一个踉跄，撞在身后的石质栏杆之上，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铮——”
方休手中长刀与铁箭碰撞的地方也跟着断裂，上半截掉落在地。
“咦？竟然没死。”
惊咦声中，一个身穿皮甲背负箭筒的身影从山丘处缓缓现身。
“倒是有点儿本事，难怪能搅风搅雨。那便再接我一箭试试。”
那身影自言自语。
反手从背上箭筒抽出一根铁箭，轻车熟路的搭在手中长弓之上。
一瞬间，被瞄准的方休就如受到了死神的凝视。
“这是曹家的箭道宗师！”
方休心下骇然。
如果说方才那一箭，对方只是随手放出，这一箭，多半已动用了真本事。
方休根本来不及多想，燃血大法瞬间发动，强行挣脱铁箭的锁定，翻身就跃出残破的望江亭，扑入了一侧滚滚的江水之中。
所谓未雨绸缪。
方休之前之所以选择此处等待这些可能存在的敌人，便是做了两手准备。万一遇到不可抗力，那便从水底逃走。
前世，方休便是一名游泳爱好者。水性还是相当不错的。再加上现在这一身功力加持，在水底呆上一炷香时间，游出个一二十里，并非难事。
那曹家的宗师显然也没想到方休竟然如此果决。
尤其是方休那一瞬间的爆发，竟然能挣脱他的箭术锁定。
要知道，神箭曹家之所以称得上一个“神”字，可并不止是箭术好。
事实上，只要是武道高手，有内力加持，练上几天，几乎人人都能成为神射手。可为何整个江北道只有一个曹家被尊称为“神箭”？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只有在曹家先天宗师手中，才能真正体现曹家箭术的威力。
众所周知，先天宗师已涉及到了炼神领域。
而曹家箭术，正是将先天宗师的神识融入其中。一旦被锁定，同境界之人很难挣开，只能硬抗。
曹家宗师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方休这个先天之下的蝼蚁不仅挣脱了他的锁定，还有余力跳江。
只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轰——”
曹家宗师御气腾空，居高临下，铁箭射入方休入水的位置，炸起数丈高的水浪，几乎露出了江底的淤泥。
不过，这一折腾，也让附近的江水变得格外浑浊。
曹家宗师飞至大江上方，上下游搜寻数个来回，都没能找到方休的踪迹。
只能怏怏的降落回望江亭附近的岸上。
“父亲，你怎么能这样？”
魁梧汉子曹炎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尚未停步，就忍不住大声质问：
“人家方公子方才都没对我下杀手，你却背着我来杀他。你如此作为，岂不是让我言而无信？你让我以后还如何见人？”
“幼稚！”
面对儿子的质问，曹家宗师恨铁不成钢的怒斥。
“什么叫言而无信？”
“你以为，林家的人情就那么好还？那林白宇既然拿着人情找上了我曹家，就不仅仅是让你出手这么简单。人家要的是结果。结果，你懂吗？”
“若放在其它时候，遇上如此有潜力的年轻人，能及时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好的。毕竟，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问题是，那林白宇可是在后面盯着呢。”
“你既想趁机还了人情，又想趁机结交林白宇的对头。呵！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两头讨好的结果，只能是两头都得罪。”
“所以，有些时候，你必须要学会取舍。”
“帝都林家和一个乡下土著，孰重孰轻，很难选择吗？”
“你这人，正直而又不失圆润，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为父就是怕你一时意气用事，出了漏子，所以才跟在你身后，来替你擦屁股……”
原本怒气冲冲的曹炎，被父亲一通劈头盖脸的教育，顿时哑火。
这是来自血脉的先天压制。
尽管曹炎心中对于父亲的理念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反驳。
好半晌，曹炎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父亲，那方公子已经死了吗？”
“或许吧。”
“嗯？”
“我那第二箭，已经用出了十成功力。即便有江水阻隔，也足以重伤普通先天宗师。那小子不是宗师，即便当下没死，也活不了多久。”曹家宗师解释。
闻言，曹炎的神情多少有些黯然。
曹家宗师显然也知道，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变儿子固有的观念，也不再劝导。
他自己也做过儿子，知道儿子对父亲都会有一定的逆反心理，说教太多反而适得其反。只有让他们自己多碰几次壁，才会逐渐明白父亲的教导。
反正，那位林公子的任务已经完成。
“帝都林家啊！”
曹家宗师心底叹息，神情复杂难明。
之前的动静，显然已惊动不少附近之人。
曹家父子不想被人围观，于是匆匆离开。
听到动静的吃瓜群众，赶到残破的亭子附近议论感叹一番，也渐渐散去。
亭子下方，江水与堤岸连接之处，蜷缩在堤岸一处孔洞之中的方休，终于支撑不住，缓缓滑落进江水之中。
原来，原本准备潜水逃生的方休，在刚潜入水底的瞬间，便遭到了曹家宗师那第二箭的暴击。
那一箭的威力，远超方休的预料。
哪怕没有直接射中方休的身体，逸散的气劲也让方休瞬间重伤。
方休知道，以自己此时的状态，再想从水底潜游逃走成功率微乎其微。
于是，当机立断，决定反其道而行。
趁水底的淤泥泛起，江水浑浊之际，扑至望江亭下的堤岸，用手中的断刀撬落两块筑成堤岸的石条，自己则钻进石条脱落后留下的孔洞之中。
由于望江亭有一部分延伸到江面，刚好遮住了下方的堤岸。那曹家宗师在空中搜寻数次，竟没能发现方休的藏身之处。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曹家宗师想破脑袋大概也想不到，目标就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方休将父子的对话也全都听在了耳里。
唯一超出预料的是，由于怕泄露气息，方休一直没敢运功疗伤。坚持许久之后，身体的伤势和燃血大法的后遗症同时爆发，竟让方休直接失去了意识。
江水涛涛。
方休滑入江底，被流水和泥沙裹挟着，一路向下游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