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伯,你们辛家,家大业大。辛家的田产遍布两河,粮庄的生意也很红火。”
“世伯你在冀州更是德高望重。如若有你相助,定可使咱们信都的老百姓渡过难关。”
面对苏定方这一番诚恳的话语,辛环却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这空口白牙的,就想让辛环倾囊相助?
“大将军,不是老夫不想帮你。你应该知道,商人重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你的难处老夫知道,但是老夫若助你,对我有何裨益?”
苏定方也并非是天真的人。
他早就有了主意。
不然,他怎么敢来游说辛环?
“世伯,你应该知道‘奇货可居’的典故。”
“战国时期,嬴异人在赵国为质,彼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倍受冷落,寄人篱下的王孙。”
“然,商人吕不韦一眼就相中嬴异人,是故不惜倾家荡产,帮助嬴异人成为嗣子、太子,登上秦王大位,是为秦庄襄王。”
“吕不韦最终也得偿所愿,在秦国权倾朝野,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相国。”
苏定方慨然道:“我苏烈不敢自比秦庄襄王,却也认为自己有被世伯你投资的价值。”
闻言,辛环抬起头,凝视着苏定方的双眼。
活了半辈子,阅人无数的辛环自认为独具慧眼。
他有识人之明。
从苏定方的眼中,辛环看出了其野心。
侵吞天下的野心!
看来,苏定方并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权臣。
“哈哈哈哈!”
不知道过了多久,辛环忽然脸色一变,放声大笑道:“贤侄,老夫相信你今后的成就一定是少有人所能企及的。”
“这笔生意,老夫做了!”
苏定方暗暗松了口气。
但是,辛环的话还没说完。
辛环意味深长的看着苏定方,又道:“贤侄,老夫可以全力助你,倾囊相助。只是有一个条件。”
“世伯请讲。”
“以你的年龄,也该娶妻生子了。你看我家月娥如何?她能做你的妻室吗?”
辛环这是打算跟苏定方联姻。
只要辛月娥成了苏定方的妻子,今后辛环就能心无旁骛,对苏定方的事业鼎力支持了。
换言之,他们成了一家人,也是被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小侄的荣幸。”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
苏定方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干就干。
翌日,他就在太守府设宴款待信都郡大大小小的官吏,以及各地的高门大户的家主和商贾。
一时间,偌大的太守府门庭若市,往来的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
身家没有几千贯的士绅,根本就没资格上桌。
“大将军来了。”
“大将军!”
等苏定方到场的时候,在座的豪强商贾以及官吏们,都纷纷站起身,毕恭毕敬的对他行了礼。
不管这些人心里如何看待苏定方,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苏定方在一队甲兵的簇拥下,缓步来到主位落座。
“诸位不必客气。坐,都坐!”
苏定方招呼着所有人落座。
旋即,他缓缓的端起酒杯,向众人敬酒。
“来,我敬大家一杯!”
“请!”
席间觥筹交错,所有人都是一杯酒水下肚,面色微醺。
然而,苏定方可没有忘了正事。
等他吃了个半饱,宾客们也都有了些许醉意。
重头戏来了。
苏定方站起了身,缓步来到台阶上。
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席间的众宾客。
他的眼神并非倨傲,却透着一股子寒意,面色冷峻。
整个人倘若一柄剑,悬于中天的宝剑!
宾客们见状,都纷纷停止饮酒,停止交谈,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放在苏定方的身上。
“诸位,今日我举办这个宴会,实在是有一事想与汝曹商议。”
“咱们河北的贼乱是越来越猖獗了。原因何在?民不聊生。”
“百姓没了生计,活不下去,自是要杀官造反,沦为逆贼。”
“所以,咱们若想彻底铲除蛾贼,还冀州一个太平之世,还天下一个太平之世,则务必恢复生产,让黎民百姓能够各安其业。”
顿了一下,苏定方接着朗声道:“现在官府的钱粮无多,不足以扶危济困,安置流民,汝曹可能资助一些吗?”
“……”
原本人声鼎沸的宴会,霎时间变得安静下来。
一片鸦雀无声。
众宾客看了看苏定方,又面面相觑,眼珠子转悠着,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忽然,一个又矮又胖的商贾鼓起勇气,喊话道:“大将军,官府若是缺衣少食,要镇压蛾贼的话,让咱们捐献一些钱粮也无所谓!”
“但是那些泥腿子的死活,与我等何干?”
“信都遍地是流民,整个河北也饿殍无数,这要多少的钱粮才能接济?”
“就是!”
“大将军,我们的钱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年月谁家中也无余粮!”
众宾客七嘴八舌的说着,谁也不想掏钱。
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冤大头。
见状,苏定方却是丝毫不慌。
他环顾四周,看着在场的士绅名流,一脸严峻的神色,压了压手,示意众宾客稍安勿躁。
等到他们都安静下来,苏定方这才再次开口:“诸位,若要彻底灭绝贼乱,唯有此法!”
“当然,我不会让尔等白白掏钱捐粮,以官府的名义借,打个欠条,有借有还!”
“我苏烈向你们保证,不出三年,所有钱粮一定如数归还!”
“……”
众宾客都默然无语。
有的人则是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借?
如今天下动荡,烽烟四起,皇帝都躲到了江都去。
这大隋天下,能不能保得住还另当别论,何况是地方官府?
一旦苏定方兵败身亡,冀州沦陷,他们这些人借出去的钱粮那就打了水漂,属于是有借无还了。
苏定方也知道他们心中的顾虑。
“尔等若是信不过我苏烈,也无妨。”
“但,我想告诉诸位,蛾贼一旦破城,冀州一旦沦陷,汝曹的妻儿老小,汝曹的家业恐怕都将不保!”
“孰轻孰重,诸位可要掂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