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暖阳洒进小院。
小院不大,院中一方小池,池水清澈,池边几株腊梅,散开袅袅幽香。
扎着一双粗麻花辫,脸蛋略带婴儿肥的婢女小桂,蹲在树下,拾取着落梅。
“这些人好不要脸,又来向姨姨要铺子。”宋小桂眼瞅着院子客房。
片刻后屋门打开,从中走出两年轻人,二十出头模样,为沈家六爷的儿女。
“三婶母不必牵挂,与楚家的争斗是有凶险,但有我们兄长和赵鸿照顾,卓弟与兰妹他们不会有事。”
“婶母,我们不多叨扰了。”
两年轻人客客气气,躬身告辞。
而他们口中的赵鸿,一境六脉,他们爹爹的得力手下,曾与沈渊在黄家赌坊前见过。
等一男一女离开院子,宋小桂将落梅抛入池中,走向客房门口的妇人。
“姨姨,才到手的铺子,你真又给卖了?”小桂不解。
“此事是渊儿知会过的,告知我只管卖掉铺子,多换些好药。”
宋荷妇人嘴角轻扬,面带笑意,手中提着一食盒,盒分四层,放置的皆为入品宝药。
她微微侧耳,听了听外宅敲锣打鼓之声,把食盒递给宋小桂。
“这都正月十五了,你与他们去一趟渊儿那边。”
宋小桂嗅到药香,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
她心中还有疑惑,但不便多问,接过食盒,与院门口的两家丁同行而去。
三人踏着庭廊,半路上两家丁神色紧张,时不时打量路过的其他下人,不敢走得太近。
“你们这是作甚?”小桂平日里,与府中其他下人言谈不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两家丁年纪不大,性子并不沉闷,有些话敢挑明了说。
“小桂,这半月府上出了好些怪事,不少下人失踪,可没人见他们出过沈府,就在府上不明不白地没了。”
“还有人害了虫病,口鼻里钻出虫子。”
听到两人的说法,宋小桂脸色一白。
用她不多的心眼琢磨,能想到的,也就是沈家的仇家在使坏。
大年三十到正月初十,县内三家罢手十日,近五日又起了争端,沈家一到夜里便有大批护院武夫外出。
许是巡视的人手不够,有仇家进来下黑手。
三人窃窃低语间,不多时,来到了青竹摇曳的南隅小院。
院中无家丁看守,黄老正坐在卧房门前。
“黄爷爷,这是夫人叫我送来的药。”
随行的两家丁留在院门外,宋小桂说着走近卧房,忽地听到房内动静。
呜咽的鬼哭声阴森瘆人,透过门缝,阵阵阴气溢出。
但鬼哭声中,似乎夹带了稚童的嬉笑声,还是个女娃。
宋小桂一怔,正欲开口询问,黄老摆摆手。
“少爷手头养的小鬼,神志不清的,不必在意,东西放下吧,待会我送进去。”
“那我回去伺候夫人了。”小桂眼神古怪地退后。
比起来时对沈渊的亲近,小姑娘如今生疏了许多。
哪有人整日在屋内放养一群鬼物的,一日日下来,她越来越觉得沈渊可怕。
卧房门前,目送三人走远的黄老起身,提上食盒推门而入。
“吱呀。”
屋门合拢,体态半老的黄老,甫一进门,数条血线袭来。
好歹是一境五脉的武夫,可其手脚瞬间被绑上,食盒被一双小手接了过去。
在他跟前,一头顶丸子头,拖着被单的八九岁女娃娃,一脸匪气地瞪着眼。
“老头,你说哪个神志不清?”女娃伸手揪住黄老胡须。
黄老并不反抗,长叹一口气。
“少爷,近日府上诸多事宜,分不出人手细查出府之人,老奴可送她出去。”
“想赶我走?你是不是看不起姑奶奶?”
“白露,休对黄老无礼。”
数十阴鬼环绕的屏风后方,传出沈渊的声音。
短短半月,这些新认主的阴鬼,个个阴气浓厚,气息壮大不少。
一境人鬼养数十头阴鬼,非但没掏空自身,还能将鬼物养到实力有所精进。
换成陌生人鬼见此,绝对要大吃一惊。
门前,白露撇撇嘴,挥手散去控血咒术。
没了血线束缚,黄老悠悠起身,老眼中闪过精光,因他察觉屏风后的阴风渐大。
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其眼神惊疑不定,乃至透出些难以置信。
“乱瞧什么?快出去守着。”
“老奴这就为少爷守好门。”
在白露推搡下,黄老小心退出卧房。
几乎是在其出屋的同时,“砰”的一声,屏风被强劲阴风掀翻。
屋内再次只余两人,因没有换洗衣物,只裹了身被单的白露,小嘴慢慢张大。
倒下的屏风后方,身形消瘦的少年人,躯体一圈圈涨大,直到壮硕犹如山中熊瞎子。
散出的人鬼阴气,更是浑厚到堪比一境后期。
“不对,小沈,你浑身上下都不对头!”
白露看出,盘坐榻上的沈渊,就是在开鬼道第四脉。
四脉就四脉,因青桐阴树灵果的缘故,她不会太惊讶,但沈渊这副人鬼之躯,不管如何看都透着蹊跷。
半月下来,她是亲眼目睹。
小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吃下常人数月的食粮,还大半是肉食。
此刻看来,小沈没白吃,身子简直养的不像人了。
随着一声沉闷低哼,阴风骤然溃散。
榻上胀气般变大的人形,登时收缩,转眼恢复为常人体型。
人鬼一境,第四主脉,足少阴固本脉,脉开精力旺盛,身法大增。
前后只过了近二十日,沈渊的鬼道已从三脉,修到了四脉。
而沈渊的青桐阴树灵果,五去其三,还余下两枚。
“白露,是时候送你出府了,陪我去鬼市,购置淬炼体魄的外物。”冲开鬼道第四脉的沈渊,没有马上起身。
他体内阴炁流转,试着向武道第五脉涌去,但一牵动此脉,周身便有痛感。
第五脉“督脉”,为武夫从一境中期,突破到后期。
脉开元炁护体,冲这第五脉,也是元炁透体的过程。
阴炁亦是炁,以沈渊阴炁之浑厚,这一步更容易才是,但事实是他阴炁充足有余,偏难以令阴炁强行透体而出。
原因他大致能想到,无非是他突飞猛进,平日淬炼体魄、修习武道功法的时日不多。
他如今躯体的确强横,但进食之物多是牲畜肉,积压在体内的糟粕也多。
只能先设法淬体,再凭借督元丹,一鼓作气冲开武道第五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