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内,宴席桌凳早已被撤去。
沈家叔伯辈来了四人,在轩内中间位置落座,而正中心还站着六名斗篷人。
这六人护卫着两物,一暗红色瓷坛,一黑布覆盖的人高物件。
“当日小空间内的人鬼,我沈家仅此三人,倒是另有几名下人活着出来,但非人鬼之身。”
上首座位上,沈家二老爷满头白发,面带淡笑地向外招了招手。
沈渊和两名死士,先后跨过门槛。
边上的沈家二爷和四爷,两位同时移目,眼神阴冷地看向沈渊。
他们一个死了两个儿子,一个最有出息的长子被废,哪能不恨。
对于两个死士,沈家二爷也没好脸色,目中隐有杀意。
对付影刀帮简单,但族中两名精锐死士,得挑合适机会方能对其下手。
两个儿子死于乱刀之下,全尸都没捞到,但凡与坑害他儿子有关之人,都得付出代价。
死士阿七面色木然,无动于衷。
媚儿却是有些生惧,下意识地挪步,娇躯向沈渊靠近了些。
“其他下人不必来了,我教已知晓,事情与人鬼有关,这一趟是来做客,追查只是顺带,老爷子无需多心,这是我们带来的薄礼。”
与沈家二老爷对坐之人,声音年轻。
此人手指暗红色瓷坛,中央几人斗篷人见状,分出两人,揭开了坛子的封口。
一阵浓郁到近乎黏稠的血腥味,霎时间自坛内漫出,气味中夹杂着尸臭,却能令人感受到浓郁的生机。
生机之强,不远处的四名沈家叔伯,连他们都眼中大亮。
二境武夫之身,本能地生出渴望,他们知晓,坛子中的精血能壮大他们体魄。
但此种死中带生的怪异血气,似乎不是一般武夫能炼化。
沈家二老爷沈延财,稍稍一嗅,便清楚了坛中精血来自尸修,且是二境圆满。
单是一名二境圆满尸修,沈家就不好得罪,明知楚家有眼前这些人相助,他沈家还不能发作。
“混进小空间的帮派之人众多,他三人修为低微,大半与他们无关,可能是某个深藏不露的帮派人鬼所为。”
沈延财本以为,当日小空间内,是沈家和李家联手,以性命为代价重创了邪修,逼得对方不得不撤走。
可现在看来,小空间内有他人埋伏,解决了养鬼邪修。
“是不是与他们三人无关,等照过镜子才知,此镜可照出咒印与咒鬼,且容在下一观他们身上有无异常。”
听对坐斗篷人如此说法,沈延财示意三人上前。
沈渊等三人走近,盖在镜子上的黑布被扯下,一面平滑铜镜展现在三人眼前,镜面灰蒙蒙的,照不出他们本人。
沈渊神色如常,但心底着实一紧。
来时他有所准备,用尽了丹田内的阴炁,还抽出了体内三十余阴鬼,但没想到,有器物能照出修士身上的咒印和咒鬼。
灰蒙蒙的镜面上,逐渐显现三道人形轮廓。
这三道轮廓,仿佛才是三人的内在,其中两道身上,各存在两道咒印,靠后一道轮廓仅有一道咒印。
共五道咒印,皆为黑色,形状不一。
旁观的沈家之人见此,神色一松。
镜子前的沈渊,见镜内没能照出脚下鬼影,心中立马大定。
以他目前境界,他不明白真人教如何得知,事情与人鬼有关,但当下看来,一般器物无从发觉他脚下神秘鬼影。
定下神来的他,分心观看镜内。
鬼道无人指导他修行,他至今才知,人鬼身上的咒印痕迹并不一样。
阿七的两道咒印,一道如网覆盖于胸膛,一道如刻痕环绕腹部;媚儿的两道皆如碎斑,遍布全身。
而三人在镜中呈现的人形轮廓,灰白半透,竟与阴鬼有些相像。
“咒印平平无奇,亦无奇特咒鬼附体,看来不是他们三人。”
座位上的年轻斗篷人,这时摆摆手。
在老爷子示意下,沈渊等人从镜前退开,走向轩外。
而从始至终,沈渊脚下鬼影无任何异动,他猜测在场斗篷人之中,无一“真人”。
三人跨出门槛时,听到身后人声。
“顺带的小事解决了,在下说说正事,除了这坛精血,我教另有东西相赠。”
“此卷为《阴息炼尸经》,尸修诸多好处,想来几位有些了解,在下不在此赘述。”
“而这块石碑可映出太虚一角,助各位领悟太虚玄妙,如机缘巧合,或还可得其中强大存在赐福。”
轩内沈家几人,不知见到了什么,二境叔伯辈的四人,都不禁惊疑出声。
而也是这一刻,走过松鹤轩的三人之中,两死士毫无反应,沈渊却是身躯猛地一僵。
若有若无的,缥缈的呼唤声传来。
更确切而言,呼唤声不响在现实,而是直入他脑海,似天真少女的呢喃之声。
“沈渊……”
一瞬间,门槛外的沈渊心神恍惚。
一如在沈家祠堂,陷入幻境之中的感觉一样,他的时间感大乱。
仿佛时间过去了太久太久,他来到此方世界之前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似乎那不是一个月前的记忆。
“怎么回事,什么太虚一角!”
莫大的惊奇之心驱使下,沈渊扭头看去。
此时的轩内,上首对坐的二人中,年轻斗篷人身旁地面,多了一块尺长石碑。
以此石碑为中心,一幕长有小半丈、宽不过三尺,仿若残像的幻影浮空。
幻影如同一扇窗,透过这扇窗,一片不大的景象,呈现在其视野内。
那是片山谷,与外界天地看似别无两样。
视野近处,山谷谷口,数名村民打扮的稚童,收割着嫩草。
七名孩童衣着古朴,与当下时代格格不入,似来自极为古老的过去。
“太虚有太虚幻境之称,看着不像幻境。”
沈渊目光扫过几名孩童,这些孩子正忙着割草,不可能呼唤他。
他听到的呼唤声,只有一声,恍若仅仅是他瞬间的错觉。
但看着看着,他就顾不得上呼唤声了,所谓的太虚一角很不对劲。
割草的七个孩童,俯身割草,起身换位置,再俯身割草。
连串的动作,持续了十几息,而这十几息的景象,不断重复上演,七个孩童始终局限在一小块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