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煞符统统给我。”
“咔咔咔……”
怪异的牙齿碰撞声中，沈渊夺过三张白色煞符，一手煞符，一手抓着小编钟，状若疯癫地冲向青桐阴树中心。
黄老无一丝迟疑，持剑追随。
“速速跟上渊少爷。”
陈姓元宝袍老仆招呼一声，与身边仅剩的两死士，一同追赶沈渊。
“轰隆……”
脚下平台坠下两丈，砸断横埂的残骸，整个猛烈震动。
边沿处，堆叠的楼板块块崩裂。
台上众人随着缩小一圈的平台，继续往下层坠落。
些微光亮，无法映入下方的黑暗。
仅有两只落地的灯笼，卡在残骸缝隙之间，散开半死不活的黄光。
“嗤啦、嗤啦……”
铡刀拖过地面，声响清晰可闻。
随着楼板震动，手拖铡刀的佝偻咒鬼，乌黑身影时隐时现。
绣娘咒鬼守护石坛，鱼头咒鬼躲避到一边，这佝偻咒鬼当先转向沈渊等五人。
昏暗中，乌黑灵体面孔呆板，走进五人三丈之时，木然挥出铡刀。
“此鬼咒术限半尺之下，离地半尺即可。”陈姓元宝袍老仆出声大喝。
两死士一左一右，腾身跃起之时，一人开弩连射，一人射出乌金绳爪。
沈渊与黄老经历过类似咒术，攀上竖起的楼板。
无形咒术横扫而过，地面碎石迸溅，五人无一人受伤。
而乌金绳爪，成功贯穿佝偻咒鬼胸膛。
只是不等其余四人上前，咒鬼近乎对折的佝偻身躯，脊骨喀嚓作响，霍然抬高一截。
铡刀在同一刻第二次挥出，绳爪瞬间断开。
竖起的楼板之上，拉开一条斩切痕迹，但好在没斩中沈渊和黄老。
这第二击，不再斩切离地半尺处，抬高了许多。
陈姓老仆就近拽住身旁死士，及时俯下身子。
拉扯绳爪的死士，则是双腿齐根而断，上半身栽倒在地，凄厉可怖。
“我来引开此咒鬼，渊少爷快用煞符毁了鬼胎。”
陈姓老仆看了眼死士惨状，掌中多出一包乌金细针，一针连着一针打向佝偻咒鬼。
活下来的一名青年死士，扣动机关弩箭，配合陈老。
沈渊定睛看向树下，伸出卵状肉胎的鬼爪，变成了两只，散开的阴气节节攀升。
李家七人皆被拖住，六人在与泥脸邪修交手，名为李高棋的双刀疯狗，正劈砍疑是尸修的教徒。
“先解决将出的鬼物。”
心中有了决断，近六十头阴鬼，从沈渊体内钻出。
群鬼拉拽，他绕开佝偻咒鬼，脚步越来越快，加上魔功血影步，全力以赴之下，快过黄老不少。
三丈、两丈。
数息间，沈渊闯入青铜阴树中心。
上方阴气成云，绵绵阴雨下坠，落在人身上寒意直入骨髓。
顾不上阴雨侵蚀体魄，视野所见前方地面，上百碎石缓缓腾空而起。
二境阴鬼可御物，但浮动的碎石晃动不稳，坛内一只脚跨入二境的阴鬼，尚未掌控自身鬼术。
“咻、咻咻……”一半碎石，攒射向沈渊。
“叽叽……”
小编钟内，此刻迷踪虫发出两声虫鸣。
还不算真正二境阴鬼的鬼物，受到迷踪虫迷惑，余下一半碎石，胡乱向四周激射。
沈渊弹动编钟的同时，单臂护住头颅，凭煞兵甲胄硬抗碎石。
手中三张白色煞符，两张一起催动，两抹骨白色元煞，犹如白骨长矛，钉向石坛。
接着，不出他所料。
对付李家六人的泥脸邪修，抽身后退，以身躯挡下两道元煞。
“噗……”
灰色泥浆连同残躯，一起爆裂。
泥脸邪修上身被轰出两个大洞，几乎被掏空成上下两半，中间只余丝丝缕缕皮肉，以及一根脊骨连接。
不给其喘息之机，第三张煞符打出。
骨白色元煞穿空，直取泥脸邪修头颅。
对面李家为首青袍女子，李雨安手中煞符，同一刻脱手。
双方紧张注视的目光下，第三只石坛内的鬼物，被元煞打到形体溃散。
这一即将晋升为二境的阴鬼，死在了临门一脚前。
泥脸邪修的头颅，也随之稀碎。
但沈渊、黄老，以及对面李家七人，一齐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无头残尸倒地，原地灰泥涌动，塑起了一尊泥人，五官泥捏一般变化不同面孔。
“在此……一县之地……坐井观天，如何杀得了……真人。”
话音断断续续，每一停顿，口气都为之一变。
“还不死！”
“只能封他，或炼死他。”
“那便剁碎他，将其封起来。”
黄老惊声低呼，李雨安从包袱中取出火油，双刀疯狗别无他法之下提刀蛮冲。
手中紧握小编钟的沈渊，已察觉不妙。
先后四张煞符打中，换成真正的二境承受，多半都得死。
眼前之人，确切而言，这压根不能算人，而是某种超出普通修士认知的怪物。
“受我记忆……带你等……见我所见……过去的梁国……”
好似人格分裂的疯话入耳，沈渊心中大骂。
依其本能，当然是转身逃走，但饥饿之感已压抑到极致。
“黄老，你快走。”
反手一掌，沈渊只来得及打飞身侧黄老，随即低吼着飞扑向泥人。
“轰、轰隆……”
下坠的平台，再次撞到楼体残骸，猛烈倾斜。
楼板碎裂垮塌，血泥大片脱落，楼板缝隙间的灯笼，一一被压灭。
四周彻底陷入黑暗，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青桐阴树所在中心一块平台，落至三十丈高处，歪斜着由两条残骸撑起。
但没有土层束缚，青桐阴树主干翻滚着坠向下方，只有小半扯断的树杈卡在楼板间。
“少爷。”
被击飞的黄老无法定住身形，声音随着垮塌的几块楼板，一起坠向更下方。
沈渊已听之不清，在他感觉之中，他扑到了泥人近前，一爪掐住了泥人脖颈。
但在一瞬间，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被强塞进脑海。
记忆中大梁王朝将倾，科举败落，他成了一无路可走的落魄书生。
四周景象变化，黑暗被黄昏取代，碎裂的楼板残骸被街道覆盖。
耳畔人声渐起，转眼之间，沈渊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老街旁。
左侧两步外，茶馆茶幡迎风摇曳，上书四字“竹轩茶社”。
而就在他身前，一二十岁出头的俊逸书生，一袭长衫，正被他掐着脖子。
“你、你是何怪物？”沈渊神情痛苦。
不断有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一种要被他人取代的恐怖感，一时间占满其心神，令人本能地恐惧。
面前俊逸书生，本体为泥人的怪物，不知拥有多少人的记忆，亦或说它正是无数记忆融合而成，可将记忆强塞给他人。
此怪物以此种方式，似在将他人拉回过去，其自身也代入到了新的身份之中。
书生气质儒雅，艰难抽气道：“小生是怪物？兄台为何有此妄语，兄台你才是怪物啊……不信？你看他们。”
“咔。”
“咔咔。”
“咔咔咔……”
前方传来熟悉撞响之声！
沈渊闻声，下意识看了眼脚下影子，六臂双角的鬼影，眼瞳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两团黑暗，如睁开的双眼。
他心中颤栗，茫然抬眼向前。
前方长街，一张张面孔呆板无神。
所有人无一例外，上下颚疯狂开合。
而就在这些人前方，李家李雨安、双刀疯狗，及手下死士和仆人，同样无法幸免。
如丧失自我，七名李家中人，空洞双目被血丝挤满，口中齐齐发出牙齿撞响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