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孟沐秋，这桩祸事可是你引来的？”
“少东家，她还有两个同伙。”
“你们去西市赌坊唤我爹，其余弟兄们，给我剁了他们。”
自后门逃离的三人，就听到暴跳如雷的狂吼，以及后院连绵响起的拔刀之声。
眼下，赌坊内燃起大火，惨叫声响彻夜空。
出了此等血案，人要豁出去拼命，顶着官差身份也不好使。
深巷夜色浓稠，三人先后逃出院子。
沈渊脸色沉重无比，心神一时有些动摇，虽不是他下的黑手，可赌坊内的一条条人命断送，皆与他脱不了干系。
走出沈家，投身此方天地，他方得见残酷，非家族小辈间的争斗可比。
目光转向身侧，名叫孟沐秋的年轻女子，这位始作俑者神色如常。
或许早在别县当差时，此女便见惯了惨事。
察觉沈渊视线，孟捕快斜睨一眼，秀美面容流露不满之色。
“你如此看我作甚？我又没害他们性命，他们被杀与我何干……咦，前边街上的是……有人来接你小子了！”
沈渊抬眼看去，巷子外的米粮街上，来了一驾青鬃宝马拉车。
车身四周，火把光亮映出大群魁梧身影。
或蓝衣，或灰衣，三十余沈家护院手提大刀，背负机关连弩。
为首中年短发男子，额头带疤，刀疤横贯左眉至耳际，双手套着一双乌金爪，正有滴滴血水自爪尖滴落。
而其宽大披风下，是一身暗色狰狞甲胄，形似铁与肉糅合而成，甲片下牵连着条状血肉，清晰可见。
这身甲胄在身，中年男子给人非人的错觉。
少顷，待三人奔至近前，孟沐秋自行绕开沈家众人。
黄老定下脚步，眼中闪过疑色，但随即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
“渊少爷，六爷命属下来接你，还请上车回府。”身着甲胄的中年男子微微颔首。
相隔不远，来到这边的沈渊皱着眉，身为人鬼本能地心生忌惮。
此人本身比黄老还胜一筹，而身上古怪甲胄，更添此人带给他的压迫之感。
肉身原主记忆中，此种糅合血肉与金属的甲胄，似是唤作“煞兵”。
煞兵，既然带上“煞”字，应该与二境“元煞境”有关。
很可能是开足六脉，一境圆满的中年男子，煞兵加身后，其战力必定越出同层次，能与二境沾些边。
不大不小的一县之地内，二境不算太少，可极少在百姓面前走动。
这等好手出面，能压得帮派头子都喘不过气，沈家六爷手下多半仅此一人。
那位六叔之所以派出手下，只会是与娘亲宋荷有关，从其手中拿到了好处。
目前还能拿得出手的，仅剩娘几个的六家铺子。
沈家铺子，不比街上随便一家店铺，铺面大且不论，每家铺子背后都绑着一条人脉，拿在手中就能源源不断受益。
沈渊心中一叹，他不知便宜老娘出让了几家铺子。
此时此刻，之前逃离的八名下人，应该还未将消息传回府中。
换言之，早在他遇到两名人鬼暗算，与沈泽碰面之后，那位做娘的就生出了莫大的忧虑。定是担忧有人再算计到他头上，故以铺子换来六爷的些许照顾。
外敌暗杀沈家嫡系的关头，得知他为咒鬼犯险离府后，才拿了好处的六爷为有所表示，于是派出了手下。
“先上车吧。”黄老掀开马车的车帘。
“黄老你随我一起上去。”
招呼了声，沈渊一步跨到车厢上。
这时，后方巷道内，十余大汉狂奔而至，带头年轻男子瘦削身形，眼尾狭长。
看到身着煞兵的中年男子，十余有武道底子的赌坊中人，在十步开外止步，一个个眼神闪烁，脸上凶相全变成了恐惧。
仅就赌坊少东家，眼中还有些凶光，瞥过登车而上的沈渊，再看看边上的孟姓贱人，狠狠捏了捏拳。
见他不服气，青鬃马前，六爷手下中年男子开口了。
“你姓黄，你爹名黄靖？在县内开赌坊营生。”
冷淡话音入耳，黄姓赌坊少东家，头颅慢慢下垂，不敢与面前男子对视。
“是，家父正是黄靖。”
“他与我们沈府有些交情，今夜我姑且饶你一命，带上你手下滚。”
中年男子每一字落下，都叫赌坊来人心中一颤。
赌坊少东家沉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临走前，他阴着脸盯了眼孟沐秋。
反观边上的女捕快，被一位赌坊少东家惦记上，此女浑然不在乎，只是饱含深意地瞅着沈渊。
“日后若还有挣钱的好事，记得来寻我，孟某做事牢靠。”
沈渊走进车厢前，听到身后女声，实在无话可说。
这位孟捕快，真可谓要钱不要命！
“回府。”
中年男子一声大喝，青鬃马拉车前行，三十余护院武夫左右随行。
车厢内，沈渊与黄老看向车窗外。
赌坊方向大火升空，多名身着墨色劲装的捕快，齐聚到了附近，但俱是冷眼旁观。
火光中嘶喊声瘆人，被孟沐秋挑中的“幸运儿”，看样子尚未死绝，咒鬼绣娘还在其中屠戮。
不过到了眼下，咒鬼绣娘纵是杀完人追来，也再无法伤到他们主仆二人。
至于先前追杀之人，为他一个沈家孙辈嫡系，不大可能前来舍命相搏。
最后打量了眼中年男子身上甲胄，沈渊自窗外收回目光。
他对煞兵不多的记忆中，记得沈家三爷，也就是不务正业的肉身原主生父，生前有一套煞兵。
“我爹以前的兵器中，可有煞兵？”昏暗车厢内，沈渊转向对坐的黄老。
黄老没多想便应道：“老爷生前因所好不在武道，修为止步一境圆满，为增添实力，托人炼过一青牛双锏、青牛甲胄。”
“可老爷有此外物，也只勉强够得上元煞境初期，且这等炼自妖物的煞兵，其内妖修元煞，用一分少一分。”
沈渊闻言点头，结合自身部分记忆，他已无需再多问。
此方天地，入品宝药有高下之分，炼器材料以及兵器，同样如此。
寻常刀兵，银两可买得；克制鬼物的乌金兵器，价值胜过黄金。煞兵则更贵重过后者，此类兵器取材并不单一，妖物只是其一。
所谓煞兵，除了取材妖族，恐怕还有取材自人族修士的，或尸修，或人鬼。
封存修士死前元煞，将其躯体炼成兵器，元煞用完，这等器物就废了大半。
不到一境圆满，非要用煞兵，用倒是应该可用，但只能用来防身，用不得其中煞气。若不然，引出了煞气，首先遭不住的就是穿戴之人。
而肉身原主生父的煞兵，或落到了仇家手里，亦有可能已被家族收走。